在冷七握住那鬼嬰手臂的時候,葉軒心頭那股沉甸甸的束縛感忽的就散去了。

    夜間的溼氣很重,沁的鼻尖有些發涼。

    見葉軒面上的驚懼還未散去,冷七隻是衝他笑了笑:“別怕,這孽障,我等他多時了!”

    這樣的話,讓葉軒莫名的心安。

    冷七說罷,再次轉過頭看那鬼嬰時,眸子已經沉了下來:“嚇唬嚇唬小孩也就得了,在我跟前,趁早把你那一套收起來!”

    迴應他的卻是咯咯的笑聲,那鬼嬰面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張口噴出一團宛如實質的猩紅血氣,直衝冷七面龐。

    冷七面上一驚,猛的鬆開手退後兩步,同時不忘一把將葉軒扯到自己身後。

    與此同時,整個院落似乎都沾染了一股迷濛的猩紅霧氣,那鬼嬰卻憑空在血霧中消失了。

    身處血霧之中,葉軒只覺得心中煩躁的厲害。

    “你靜下心來,莫被這鬼物自身所帶的負面氣場影響了心緒!”

    冷七拍了拍葉軒的肩膀,隨後看着滿眼的血氣輕喝道:“天有好生之德,我有心送你一場超度,化你怨氣,再謀得一世輪迴,可你不識好歹,就別怨我手下無情!”

    院子裏的血色卻愈加的濃重了,伴隨着彷彿能把人耳膜撕裂的厲笑聲。

    這時,屋裏的馬子似乎被驚醒了,驚聲問道:“老七,出什麼事了?”

    很奇怪,鬧出這樣的動靜,屋裏似乎只有馬子一個人察覺到了。

    “別出來!”

    冷七張口阻止了要推門走出來的馬子,翻手從腰間摸出一方羅盤出來。

    葉軒瞥了一眼那羅盤,心底有些詫異,他倒是認得此物,這世上羅盤大抵分三種,其中最常見的便是三合盤、三元盤,這兩種羅盤多用來定陰宅風水,辯方位吉凶。

    而還有一種比較少見,便是冷七手中所拿的五行陰陽盤,這種盤和金鎖玉關盤外觀比較相似,只是盤底有一個栩栩如生的太極圖案。

    之所以少見,是因爲這種盤需要修行之人很長的時間去蘊養,最後能夠溝通天地之間的陰陽之力纔算合格,同樣,這樣的羅盤也不是尋常的修行之人能用的,一般只有修行比較高深的正一山字脈道士會用來鎮妖驅邪。

    冷七咬破食指,在盤底的太極圖案上輕輕勾勒出一個“令”字模樣的符案來,看到中間的指針正好指向輕掩着的屋門時,冷七面色一變,冷聲道:“還想往屋裏跑?”

    說時,冷七三指輕叩盤底,這一瞬間,那黑白陰陽魚如同活過來一般急速流轉,最後映出一道泛着火光的赤芒,打在門口。

    一道淒厲怨毒的慘叫聲在耳畔炸開,葉軒只看到有什麼東西重重的落了下來,與地面一觸即分,再次沒入了周圍的血氣之中。

    “滿身鬼氣,卻偏偏又有實體,倒是小爺我小瞧了你!”

    冷七腳下步子微微弓起,轉過身卻見葉軒退着步子,面色蒼白,指着自己身後。

    “咯咯咯,都得死,全部都得死!”

    若隱若無的聲音響起,冷七隻隱隱覺得自己耳根有些發冷,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對着耳朵吹着涼氣。

    冷七低頭看時,只覺得頭皮發麻,一雙烏黑的手臂正牢牢的纏在自己雙肩之上,與此同時,一股腫脹麻木感自頸間傳來。

    常言道,人的頭肩之上頂着三團陽火,陽火滅,則三魂離散。

    葉軒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勉強止住步子,就要從腰間挎着的布包裏去摸黃紙符,屁股上卻被冷七踹了一腳:“進屋老實呆着去!”

    這時,屋裏到底放心不下的馬子已經走了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景,面色同樣大變,玄門卜字脈雖包含了預知事態,準確處置方式的祕術,可對於鬼怪,卻沒有太多的手段。

    可馬子還是從懷中摸出幾枚銅錢出來,翻手打在冷七肩膀上的那團烏青的身影之上,濺出一團火花,銅錢卻碎成了幾瓣,落在地上,厲叫聲中,緊錮着冷七的那兩隻烏黑的手臂也隨之鬆開。

    “翻天靈印結吾掌心,吾乃天皇手執靈印,打天天開打地地裂,打人人長生,打鬼鬼消滅,吾奉太上老君火急如律令!”

    冷七臉色陰沉,趁此機會收起手中羅盤,雙手鬆直,掌心向上,十指緊扣,結了一個葉軒從未見過的手印,在肩膀上的那兩隻烏黑手臂鬆開的一瞬間,猛的轉身,狠狠的拍過去,結結實實的打在那烏黑的鬼影之上。

    無法形容的慘叫聲。

    “不知死活的東西,惹到小道爺頭上?”

    漫天的血氣散去,冷七看着地上正神色怨毒盯着自己的鬼嬰,唾了口唾沫,雙指捏出幾道黃符,黃符無火自燃,就在冷七要把那鬼嬰燒掉之時,夜裏忽的起了狂風,門窗吱呀作響,吹在臉上彷彿夾雜着沙石一般,只吹的人面皮發脹,眼睛酸澀。

    這風來的快,去的也快,等風完全散去之時,院子裏的那鬼嬰,已經不見了。

    冷七駭然的看着手中已經完全熄滅掉的黃紙符,神色難看。

    這時,馬子已經在屋裏重新點了燈,

    葉軒看着渾身如同水洗的冷七,從院子樹下的水缸裏打了瓢水,遞過來讓冷七洗臉。

    冷七接過水瓢,卻並未洗去渾身的汗漬,只是掉頭徑直走進屋裏,一瓢水澆在牀上呼嚕聲震天響的嶽老頭臉上,沒辦法,這老頭喝的醉醺醺的,不這樣八成是叫不醒的。

    熟睡中的嶽老頭冷不防被澆了一瓢冷水,喉嚨裏嗚啦嗚啦的咕嚕幾聲,便翻身的王八一樣劃拉着手臂坐了起來。

    睜開眼,看着屋裏滿滿當當的人,一時間突然愣住了。

    “狗日嘞,誰允許你們往老子家裏帶人了!”

    看到葉軒時,嶽老頭臉色還好,看到地上抱着黃標腳丫子流口水的劉三爺,嶽老頭面色明顯變了,從牀底下抄起那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千層底布鞋怒罵着砸了過去:“這是個甚麼玩意兒?”

    破布鞋好巧不巧的蓋在的劉三爺臉上,睡夢中正流口水的劉三爺猝不及防的直挺挺坐起來,左右茫然的看了一圈,看到手裏提着另一隻鞋的嶽老頭,劉三爺湊上去拿鼻子使勁吸了幾口之後,扣着喉嚨打了幾個幹嗝,嘴裏叫了一聲額日你個瓜慫,便跳上去就跟嶽老頭打成了一團。

    這大概是劉三爺有生以來第一次跟人幹仗取得勝利。

    可嶽老頭也是個有血性的,指着自己腦袋,瞪着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珠子:“來來來,你打死我!有種你打死我!打不死我你就是老子親生的&*%¥#@……”

    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嶽老頭滿口過不了審的污言穢語,那副兇狠相,着實把劉三爺給唬住了。

    冷七看着地上還在呼呼大睡的黃標,嘆了口氣,不經主人允許,私自讓外人住進來,卻是不佔理,況且自己又把人家給澆醒了,只好拉開兩人,賠禮道:

    “嶽爺,私自讓外人住進來,確實是我們做的不地道,可是,這事兒先放一放,往後您怎麼出氣都成,可是,有件事兒,我必須得跟您老弄個清楚,不然能不能活過今晚,都還是個問題!”

    說罷,冷七索性脫掉上衣,指着肩膀上兩道烏青烏青的巴掌印:“我從踏入道門以來,尋常的孤魂野鬼見了我不說繞着走,可至少是不敢來招惹我的,而上趕着要我命的,今兒還是頭一遭!”

    原本氣勢洶洶的嶽老頭,看到冷七肩膀上那兩道烏青的巴掌印時,突然變的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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