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兒手下的動作突兀的頓住,擡起了頭:
“你說什麼?”
一首歌被打回去兩次,這簡直是他職業生涯的恥辱,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第一次,他誤解了主題,重寫能夠接受,可這次又被說不行,本來性格就不好的張三兒直接起了火氣。
音樂上,他們都是分毫不讓,各有主張。
兩人對視,氣氛一時之間陡轉直下,變得劍拔弩張。
片刻後,迫人的銳利就從祁朗眉眼裏斂下去了,他始終是個溫和的人,即使有立場,也會以更委婉的方式表達。
他把話遞給了第三人:
“單寧,你覺得呢?”
他覺得?不笑寧當然知道這歌兒不行,張三兒太自負了,他彈出來的時候就覺得不對。
【顛兒了】是個很優秀的樂隊,所以主唱總認爲自己所向披靡,寫出來的歌沒有不好的,所有人都把他捧到了神壇。
可不笑寧偏偏不說,就想看看祁朗是什麼反應,
張三兒也不是沒有寫出過口水歌一般的垃圾,可人又不是機器,總要允許容錯率,大家都默認了一張專輯裏會出現那麼一首湊數的。
即使是那些爛歌,樂迷們也會以新的方式解讀,技術層面、歌詞寓意、水平超時代……各種理由和藉口。
張三兒聽着聽着,還真把那些話當了真,可音樂這種東西,最簡單的分辨方式就是能否入耳,其他一切都是虛的,都是所謂的專業音樂人糊弄大衆的騙局。
這首歌,很明顯的能聽出來,感情浮於表面,脆弱又輕浮,這也難怪,他連對季縈的感情都是幻想出的,歌寫成這樣也不笑寧也毫不意外。
可祁朗的反應就有趣了,他不是沒聽過張三兒寫出來的爛歌,卻是第一次這麼尖銳的提出了意見。
那些話到底是對音樂的堅持還是因人而生,不笑寧心裏有了答案。
他不着痕跡的輕笑了下:
“還好吧,不然你來試試?”
季縈一睡醒便找上了裴珏,她要確保這人不會因爲之前的插曲而躲開自己,所以直接打了電話。
等待音響了很久才接起,她問:
“阿珏,你來接我嗎?”
裴珏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按下了接通鍵,結果直接被她一個問題堵回了打好的腹稿。
他還不敢直接面對季縈,即使明知道今天始終是要見一面的。
“那個……”裴珏顧左右而言他,“你在幹嘛呢?”
“準備去做個髮型呢,也許剪一點點?”季縈安排好了下午的去處。
漂亮的長髮可不是隻靠硬生生的留長就可以的,定期修剪掉營養枯竭的髮尾必不可少。
她緊接着說了一句:
“所以問問你方不方便來接我,剪完頭髮我就懶得開車過去了。”
以實時通話的方式進行交流,很難讓人有反應的時間,就連一瞬間的遲疑都會輕易察覺。
“不行啊,你不是說讓我帶朋友來嗎?我得接我一哥們兒去。”
季縈幾乎都有些爲他今天的超常發揮喝彩了,如果被堵回話的人不是自己的話。
可換個角度看,他能找誰陪同呢?
一個不知道自己底細的人?還是,太知道自己底細的人?
一心向着自己朋友,勇於告訴對方他另一半真實情況的人沒有什麼值得抱歉的地方,可那個遮掩身份的人不能是她。
知道她是誰還敢跟裴珏胡說?這人膽子夠大的,季縈喜歡大膽的人,對讓那個人接受一點小小的懲罰這件事,更有興趣。
於是她退了一步:
“好呀,那阿珏去接你朋友吧,我自己開車過去。”
“嗯,好……”裴珏躊躇着,要不要掛斷電話。
季縈很善解人意,幫他說出了告別:
“那晚上見啦,拜拜。”
她有她的考量,讓他起了這個先掛電話的頭可不好,裴珏向來都是要等着她先掛斷的,此時不必違背往常也鬆了口氣。
不過,讓一個不太瞭解的人來到祁朗所在的場所還是有些危險的,說不定,那個人還就真當面戳穿自己了。
即使季縈挺喜歡這種走鋼絲的感覺,此時還是上了一道保險,不待他道別又說了一句:
“好期待晚上的派對,希望二十三歲一整年都要順順利利的。”
裴珏聽到她語氣裏的喜悅,心裏莫名的一酸,他屏住呼吸:
“阿縈,生日快樂。”
“謝謝啦,那你一定要幫我過一個很快樂的生日派對哦。”
季縈把要表達的意思完整交代出去後終於把電話掛斷,很多話不必明說,想必他不會讓自己在生日當天不開心的。
裴珏一直盯着手機屏幕到它黑下去,終於深呼吸了一口,換上衣服出門。
【顛兒了】工作室。
不笑寧說出那句話後,兩個人都看向了他,這是一句很取巧的話,模棱兩可。
樂隊裏也有些歌是祁朗所寫的,甚至很多歌都有他的參與,可絕大部分這方面的東西,都是由創作能力更爲出色的張三兒一手包辦。
在這種時刻,不笑寧提出讓他來寫,可謂太有針對性了些。
不笑寧當然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可這敏感的原因只是因爲對方是季縈吧。
他覺得有些好笑:
“看我幹什麼?你對季縈不是更瞭解些嗎?”
這話在張三兒耳裏又是另一個解讀,他開始大聲嚷嚷:
“對啊,你行你寫啊!”
他覺得不笑寧是在認同支持自己,越發的猖狂,二比一,自己贏了。
他根本沒抓住重點,但祁朗成功get到了隱含的意義,語氣冷凝下來:
“我不瞭解。”
要說了解季縈,怕是他們更熟悉些,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藏了什麼祕密,在什麼時候成爲了朋友。
祁朗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相識了多年的隊友,完全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