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裏還有沒喝盡的茶水，澆了他一臉，也砸破了他藏在髮際線後的皮膚，從發間，緩慢留下一道血跡，被茶水浸開一片，從額頭上劃落到眉間，溼進眼睛裏，染紅了視線。
對面震怒的郭己巳，他是不敢躲的，硬生生捱了一下，等血流了下來也不敢去抹，雙手抱在身前，低下了頭。
郭己巳重哼一聲，拂袖而去。
王懷信有了季縈這個保護傘，短時間肯定是不能動的，可他背叛了自己的事兒也不能這麼算了，一條無足輕重自己腳邊的狗又能被季縈記住多久，過段時間處理了就是。
出去的路和來時還是同一條，可也許是因爲心境變了吧，那院中呲牙咧嘴的怪樹此時已回了原來樣貌，大片烏雲被風吹開，一輪半月亮出，甚至壓住了晦暗的燈光。
王懷信吸了吸舌根出滲出的血，往地上啐了一口，深吸一口氣，臉上多日沉結住的凝重慢慢融化開來，大步往四合院外走了。
季縈指甲輕敲着玻璃杯，裴珏啊，倒是她錯看了幾分，也沒想到他會有膽子做出這事，既然這樣，那便不用對他留什麼情面了。
而難得能被自己女朋友“惦念”一次的裴珏此時卻是全然不知，躺在牀上摸摸飢腸轆轆的肚子，卻對樓下廚房裏的喫食全然沒有興趣。
也怪不得他，這段時間裴蓉麗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裴毅的授意，當真是把飲食清淡貫徹了個徹底，就連廣東人見了肯定也要直呼內行。
這已經不是清不清淡的問題了，裴珏甚至覺得每盤菜放的鹽都是按粒數過了的。
“咕～～”
胃裏熬不住空虛，悽慘的叫了一聲抗議，裴珏幾乎都快爆頭痛哭了，習慣了熬夜的他想睡也睡不着，拿出手機漫無目的的瀏覽着各個軟件。
深夜，總是有些人比較缺德的，愛發些美食放毒，不巧，他剛打開朋友圈就刷到這麼一條。
一位他在夜店裏結識的酒友，今天不蹦迪了，改吃了夜宵，在朋友圈發了個九宮格，六張美食，三張自拍，那烤串兒的香氣幾乎快要突破屏幕來到他的面前。
裴珏心頭一塞，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而後。他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麗姨睡了自己可以點外賣了啊！
說幹就幹，他火速下載了一個黃色袋鼠外賣app，一番操作下來——註冊成了騎手。
裴珏平日裏是不點外賣的，是家裏廚師保姆做的龍蝦鮑魚不香嗎？他非要點外賣？
手機裏突兀發出一聲提示音：
“您有新的一條袋鼠外賣訂單等待派送。”
這單子來得倒是挺快的，可這也明顯不是他的目的啊，裴珏暗罵一聲，取消訂單卸載了騎手版app，百度了一番又重新操作起來。
這次較爲順利，他成功打開了滿屏美食的界面，在搜索框裏輸入了【波士頓龍蝦】幾個字。
夜深了，搜索結果顯示，各個店家都是不在營業時間，唯一兩個近的，超出配送範圍。
接下來，鮑參翅肚都讓他搜了個遍，結果如出一轍，還是跟之前的一樣，裴珏心裏有些絕望了，最後掙扎了一下，點擊看了附近。
這下倒是有了正在營業中的商家，最近的一家在一點五公里之外，也算是到了另一片居民區，卻也分佈的不太密集，寥寥幾家。
裴珏餓得不行，在這幾個近一點兒的裏面選着，炒飯？誰喫那玩意兒啊？面？送來都糊成塊兒了，披薩？那不就是麪糰嗎？
最後，他選定了一家，小龍蝦，夜宵中的翹楚，喫不到大龍蝦，這小的也行啊，裴珏飛速在店中選定下了單。
商家在夜晚冷清的生意中收到了來自外賣平臺的訂單提示，老闆打個呵欠點了開來，精神一振，好啊，這可是個大單子！
只見店中每種口味的小龍蝦都被預定了兩份，剩下的小喫菜品也多少點了些，裴珏那是什麼人，看着單子便宜了還不好意思下單。
老闆一聲吼把廚房裏的廚師叫得清醒了起來，店裏迅速開始了一通爆炒。
外賣小哥卻是不急，這晚上的訂單又不多，又是這個地廣人稀的片區裏，怎麼着都能送貨到的，玩兒了會兒手機纔打開訂單看了眼地址往那邊趕。
至於單子上那長長一串內容他並未注意，晚上嘛，點燒烤得多，就算訂單中有幾十樣菜品都不爲稀奇，吹着口哨騎着電動車外店家走了。
還別說，這到了晚上，騎在夜風中一吹，倒是好不自在。
“三十七號。”外賣小哥低頭玩着手機上的消除小遊戲走進了店裏。
“你來早了，還得等一會兒呢。”老闆還在打包着源源不斷送來的菜品，沒空搭理他。
這下騎手不幹了，他本來就是卡着點過來取的餐，這商家沒做好自己可是要遲到了啊，聞言關掉手機擡起了頭：
“你這樣我怎麼——”
話音戛然而止，只見那餐館裏幾乎是統一的木質長桌上已經疊了三層，都快將老闆的身子完全淹沒了。
坐小龍蝦的，本身也就會加許多配菜湯水，打包可不是用的碗，老大一個幾乎趕個小盆那麼大，就怕顧客覺得喫虧了。
再加上裴珏點了那麼許多，這一擺起來，視覺效果極其驚人，外賣小哥半張着嘴：
“這不會都是我要送的吧？”
老闆點點頭表示肯定：
“對啊，三十七號沒錯。”
騎手快要罵娘了，不敢置信的點開訂單核對了一下，果然沒錯，這人還真是點了一千多塊起小龍蝦。
他臉拉得老長，心裏想着這點餐的人是不是有點兒太缺德了，自己一輛電瓶車，怎麼可能把這些菜都裝上，失心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