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年裏,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類,妖族與鬼靈爲了生存與利益爭鬥不休。
人族聖賢鑄九鼎定九州,故而在人族史書裏中土又稱爲九州。
人與天地鬥、與妖鬼鬥、也與人鬥,幾經戰亂,如今的九州已是大周天下近萬年。
山邊小鎮的茶館裏,一名留山羊鬍、着破舊長衫的乾瘦說書人正滔滔不絕地進行着他的工作。
即便茶館裏只有三五個昏昏欲睡的聽衆。
“……卻道牧野一戰,伏屍千里,仙人隕落。”
“武王敗商師,紂王自焚摘星樓。曾經強盛無可比擬的商王朝便似朝歌城夜晚的煙火,消逝於黑夜之中。”
“既滅殷商,大周建立,乃分封諸侯、立天庭,設四殿,征伐八方妖鬼。”
“一戰歷經百年,血染九州!”
“此戰之後,妖族蟄居四荒,鬼靈皆歸蒿里,天下歸一,人族大興!”
一篇說罷,乏味無趣的陳舊說詞沒有引來堂下僅有的幾位客人的叫好與打賞。
說書人也不在意,抿了口茶水潤喉,不去管已經睡着的茶客,走到茶館外活動起僵硬的四肢。
眯眼望天,見雲開日現。
說書人悠悠嘆息:
“天下歸一,人族大興,何其風光。”
“只是諸王紛爭,各族爭鬥,修士百千載苦修,終是爲了長生。”
但,又有幾人知曉。
自朝歌覆滅後,這世間再未有人踏入長生境。
長生仙人與天同壽,然時至今日,這世上已無長生仙。
……
……
九州不是世界的全部,這片大陸被無際的荒漠、海洋、冰原、沼澤、深山等險惡之地包圍。
而這些充斥着兇險與機遇,未曾被探索的廣袤之地被稱爲四荒。
傳聞,在四荒之外皆有一方世界,只是沒有人能穿過妖獸鬼魅橫行的四荒去另一端。
也許只有邁入永生的長生仙方能一探究竟。
西荒東南,羣山巍峨,天塹險壑,人煙絕跡。
外圍區域,一條溪流蜿流淌,繞過兩座不算高的山峯,盡頭飛流成瀑,墜入深潭。
高懸西天的太陽破開雲層,灑下光輝鍍在水面。
瀑布拍打岩石與水面的嘩啦水聲中,不易察覺的腳步聲自林中響起,由遠及近。
潭邊飲水的大小兩隻梅花鹿聞聲驚走。
“大人,前面有水源。”
林間鑽出三名身着勁裝負簍配劍的漢子,後面,九名同樣打扮的人正簇擁着一位着黑紅長袍,腰繫羅盤的長髯老者。
老者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強大妖獸活動的痕跡,點了點頭:“在此休整一夜,明日再向深處探索。”
十二名出身秦軍精銳的漢子各自散開,拾柴生火佈置帳篷,長髯老者則端着羅盤坐在水潭邊的石上出神看着。
一個漢子拎着幾個水袋到潭邊俯身接水。
便在此時,大地突然劇烈震動,潭邊接水那人猝不及防一頭栽進水潭。
“是地震!地震了!”
人類聲嘶力竭的呼喊在大地隆隆聲中近於無聲。
林間拾柴的人倉促丟下手裏枯枝跑出林間,栽進水潭之人亦被拖了上來。
當衆人匆忙躲至潭邊空曠處後,坐在潭邊的老者卻臉色大變,聲若洪鐘隨風捲去所有人耳中:
“不是地震,快走!遠離溪流!此地危險!”
茂密的山林裏驚起無數飛鳥,大小走獸狂奔林間又驚起更遠處的林鳥。
林鳥驚飛不知其數,一齊展翅竟若陰雲遮天蔽日,彷彿天崩地陷!
飛鳥與走獸四走逃竄,十數人在震盪的林間狂奔許久方纔停下腳步。
回頭望向原先瀑布與水潭的方向,皆面露駭然。
大地依然在搖晃,竟牽動天邊的雲也隨大地震動自各方飄來,聚攏向震動源頭。
少傾,薄雲匯成濃雲垂在林稍。
原本潺潺流淌的清澈河流似被無形巨手撕裂,以溪流爲界高高隆起,又向兩邊分裂塌陷。
“地下……是什麼?!”
有人失聲自語。
水流衝破岩石阻遏灌入已被摧毀大片的林間,岩石四下滾落碾過來不及逃遠的野獸。
鮮血與泥土四濺,山林中彷彿迎來了末日。
“是,是山?”
一人震撼失神聲音顫抖的給出答案。
河流處出現的裂痕仿若深淵,深淵下大地的咆哮仍未停歇。
三座山丘自大地裂縫中緩緩擡起。
很快,土丘成了山峯。
被撕裂的溪流早已消失,殘餘溪水順山勢而下,又在三座山峯間匯成一面新的湖泊。
生滿青苔的三座山峯上石屑泥土沙沙滑落,大地靜止。
山林重歸安靜,連鳥鳴獸吼都銷聲的安靜。
但異變仍未結束。
自遠方飄來的雲彙集,垂在三座山峯上空,
彷彿天再難承雲之重,濃厚的雲從天空團團落下,落向倏然聳立天地間的三座山峯與新生的湖泊。
雲墜落山間,愈積愈濃,自山巔流淌至山下,將這仿若神蹟的地方完全籠罩,只剩霧中模糊的黑影。
一道透明結界隨濃雲墜落自三座山峯周圍徐徐升起,結界之上,神祕古老的文字泛着銀光若隱若現。
山間的劇變終於落下帷幕。
安靜的山林中,老者與幾名軍士憑藉超越凡人的身手躲過一劫,立在傾倒的山林邊久久無言。
他們臉上尚殘留着驚駭,又生出劫後餘生的喜悅。
“這,這是遺蹟出世?”
回憶着方纔震撼的一幕,衆人瞪大雙眼望着遠處憑空出現的結界、濃霧與霧中山的影。
長髯老者看了一眼手中已經遍佈裂痕失去靈性的羅盤,面沉如水,寒聲道:
“速密報王上!今日所見不可傳入第二人耳,若有違者,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