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裴初初乘坐陳府的馬車,徐徐行至宮門外。

    百官都已攜帶家眷到場,沿宮巷往御花園方向走,入目所及鬢影衣香環肥燕瘦,倒是比春日裏的百花兒還要活潑鮮豔。

    鍾情領着陳勉芳和裴初初,正兒八經地叮囑:“宮裏規矩多,芳兒也就罷了,是曉得這裏的規矩的。倒是你裴初初,進宮之後,切記不可亂看不可亂說,見着貴人要行禮,勿要頂撞別人。你也別亂跑,老老實實跟在我們身邊伺候就好。”

    裴初初低垂眼簾,應了聲“好”。

    鍾情瞥她一眼。

    這個賤人不知道怎麼想的,今日荊釵布裙形如婢女,還特意描了一個十分醜陋的妝容,瞧着和平日裏相差甚遠。

    可儘管如此,她周身散發出的矜貴氣息仍舊令人注目。

    美人在骨不在皮,大約便是如此。

    鍾情咬了咬脣瓣。

    雖然一直嘲諷裴初初出身低賤沒見過世面,但她無比清楚,她雖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可她這輩子,也無法擁有裴初初的氣質。

    她心生嫉妒,於是出言譏諷:“你這是什麼態度?憑你的身份,有什麼可高傲的?這裏到處都是達官顯貴的掌上明珠,你什麼也不是,給她們提鞋都不配!”

    裴初初又淡淡“哦”了聲。

    四周經過的姑娘,都是從前奉承過她的。

    她過去不放在眼裏,現在同樣不放在眼裏。

    少女荊釵布裙穿行在宮巷裏,氣質卻猶如空谷幽蘭遺世獨立。

    鍾情和陳勉芳對視一眼,臉上難掩厭惡。

    御花園裏極爲熱鬧。

    百花宴就設在水榭裏,一桌桌宴席鋪陳開,年紀小的姑娘們坐在一處各自笑鬧,姐姐長妹妹短的,瞧着十分親近。

    裴初初跟着鍾情落座。

    因爲陳大人在京官裏算是身份低微的那一類,所以她們的座位比別家姑娘偏僻靠後許多。

    陳勉芳瞄了眼天子的座位,只覺距離頗遠,因此很是不滿,特意拉了一個小宮女問話:“這座位是誰安排的?”

    小宮女懵懵懂懂:“乃是裴妃娘娘安排的。”

    “裴妃娘娘?”陳勉芳疑惑。

    小宮女指了指遠處談笑風生的美人:“喏,那位就是裴妃娘娘。中宮無主,裴妃娘娘暫時負責後宮事務。您若是對座次不滿,大可向裴妃娘娘申訴。”

    陳勉芳沉默了。

    那位裴妃娘娘,看起來就很不好招惹,她可不敢去招惹。

    小宮女走後,她撩了撩鬢角碎髮,忍不住抱怨:“陛下分明愛慕我,那位裴妃娘娘定然是出於嫉妒,才故意把我安排得這麼遠……嫂子,後宮果然複雜。”

    “愛慕你?”

    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突然傳來。

    裴初初覺着聲音有些熟悉,不禁尋聲望去。

    穿着橘黃色輕紗羅襦裙的少女款步而來,髮髻上的金鈴鐺清脆作響,肌膚勝雪,五官清麗精緻,瞧着又溫柔又活潑。

    寧聽橘……

    裴初初微微怔住。

    兩年沒見,聽橘也出落得越發水靈……

    寧聽橘走近了,居高臨下地打量陳勉芳:“你是誰家的姑娘,怎敢大言不慚地說天子愛慕你?”

    陳勉芳不認識她。

    見她只佩戴着簡單的兩三件首飾,猜測她大約沒什麼背景,於是態度倨傲地站起身:“我是哪家的姑娘,用得着告訴你嗎?你又是哪家的姑娘,怎敢對我頤指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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