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兩天後的早晨，她居然在桃園裏見到了陳景山。
楊曉燕手上拎着兩個大筐，她正準備要去草叢裏撿那些走地雞下的雞蛋。
每天的這個時間，她必須把那些雞蛋撿好，再晚一點的話，農家樂的客人就會來買雞鴨，她就走不開了。
楊曉燕一見到陳景山就愣住了，“你怎麼來了？”
陳景山微笑着走過來，把楊曉燕手中的大筐搶到自己手中，道：“是要撿雞蛋吧？我和你一起去吧。”
楊曉燕用手緊緊地抓住筐沿，將大筐往自己這邊用力一拽，說道：“還是不要了，這不合適。”
桃園現在沒別人，就她和陳景山，這孤男寡女的，傳出去肯定會惹人說閒話的。
陳景山把大筐朝自己這邊輕輕拽了一下，道：“沒什麼不合適的，我現在是農家樂的客人，來體驗撿雞蛋的樂趣的。”
要是他從未對她表白過，楊曉燕還真的能無視他，把大筐扔給他，讓他自己去撿雞蛋。
但現在，她只想勸他離開。
偏偏她又是個笨嘴拙舌的，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
就在楊曉燕拼命打腹稿的時候，周沫出現了。
“校長，您是在我跟媽媽玩拔河嗎？放過筐子吧，它都被你們扯變形了。”
周沫的出現，打破了楊曉燕的尷尬。多一個人在場，她就不是與陳景山獨處了。
她笑着對周沫說道：“你來得正好，和我一起去撿雞蛋。”
周沫應了一聲，跟在楊曉燕和陳景山身後，開始在草叢之間找雞蛋。
找啊找啊，她就故意走遠了一些。
陳景山開始努力找話聊。
他發現了一窩雞蛋，指着雞蛋對楊曉燕說道：“哇，你看這些雞蛋，它們又大又圓——”
楊曉燕說道：“雞蛋不都長這樣嗎？”
陳景山噎了一下，好吧，這個話題不怎麼樣。
接下來，楊曉燕熟門熟路地在草叢裏撿雞蛋，陳景山就乖巧地拎着大筐跟在她身後。
一開始楊曉燕還有些不習慣，可撿着撿着，她居然能很順手地把雞蛋放進陳景山拎過來的筐裏了。
撿完雞蛋，楊曉燕由衷地感激陳景山。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有了你的幫忙，我撿雞蛋輕鬆了很多。”
陳景山直直地看着楊曉燕，笑着說道：“你的這句話，讓我的今天變得特別有意義。”
在引起楊曉燕的不適之前，陳景山見好就收，立即與她道別，轉身離開了桃園。
……
接下來的日子，陳景山開始頻繁出現在楊家灣，與衆人打成一片。
楊曉燕每天都能在不同的場合裏見到陳景山，漸漸地，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有天晚上，楊老九突然宣佈，他已經聘請了楊小山的媳婦幫忙管理桃園，讓楊曉燕明天上午之前與楊小山的媳婦交接清楚。
楊曉燕一下子就愣住了。
“爸，堂嫂去管桃園，那我呢？我做什麼？”
楊老九大手一揮，道：“你什麼也不用做，留在家裏陪着我和你媽就行了。”
“那可不行！”楊曉燕是個閒不下來的人，突然讓她什麼也不幹，她肯定受不了的。
怎麼？說過的話當放屁？
現在又不願意陪着我們這兩截老骨頭了？”
楊曉燕辯解道：“我白天在桃園裏乾乾活、掙點兒錢，晚上再回來陪你們，這不是挺好的嗎？”
楊老九無比嫌棄地說道：“你在桃園幹了這麼久，總共才掙了幾塊錢？
咱們家現在不缺你那點兒錢了。
你把桃園的事情交出去，回家來幫你媽做做飯、洗洗衣服，讓你媽多休息休息。
空了就帶你媽出去逛逛街、買買衣服，讓你媽開心開心。
我和你媽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
你這做女兒的，難道不應該讓我們過得更舒心一些嗎？”
說別有楊曉燕還有可能反駁，可她一聽到楊老九說年紀大了活不了幾年，一下子就內疚起來了。
從前她跟着周慶軍一走就是十年，還一直不與父母聯繫。
那時候她心中雖然有愧，但總覺得父母什麼都會，他們肯定能照顧好彼此的。
她沒想過他們也會生病、也會變老，也會有需要她的一天。
從前錯就錯了，如今回來了，她的確不能再錯了。
從明天起，做一個孝順的女兒。
洗衣、做飯，包掉家務。
從明天起，關心父母的身體健康。
噓寒問暖、端茶遞水、無微不至。
從明天起，做一個合格的母親。
教女兒——好吧，她女兒好像懂的比她還多，她沒有什麼可以教她的。
那就也噓寒問暖、端茶遞水、無微不至吧！
楊曉燕打算的很好，但似乎家裏的人都不太領情。
……
第二天，楊曉燕一大早就起牀了。
她正準備去廚房做飯，愛做飯的林春花“咻”地一下就從她面前跑到廚房裏去，佔領了竈臺前的掌勺位置……
中午的時候，她給周沫倒了一杯水，正打算端到周沫面前，周沫立即喊道：“媽媽，別太靠近我的工作臺，我正在用噴槍融化金子，危險……”
下午的時候，她想跟楊老九一起去水庫餵魚，楊老九也沒有答應，反而拎出一個空酒瓶子，讓她去釀酒的人家打一壺高梁酒。
“我不去，您又不愛喝高梁酒，幹嘛讓我去打高梁酒啊？”
楊曉燕不想去，打酒什麼的，跟打醬油是一個級別的日常任務，根本沒什麼難度。
村裏人一般都是差遣家裏那些三五歲的小孩子去做的。
她都快三十了，孩子都十歲了！跟一羣拖着鼻涕的小屁孩擠在一起打酒太沒面子了。
楊老九朝她瞪了瞪眼，道：“快去，今晚我有客人，客人要喝高梁酒的！”
楊曉燕一噘嘴，道：“我不去，要去讓小沫去……”
父女兩人正因打酒一事你來我往地吵着，要喝高梁酒的客人就到了。
陳景山爬上張啓年讓人用混凝土澆築的階梯，走到楊老九的家門前，笑着打招呼。
“在說什麼呢，這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