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歸程一身冷凝地坐在原處,他那雙漆黑的眸中,沉寂如同一片死海。
在聽到沈傾的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眸光,微微亮了下,轉瞬,就被更大的黑洞徹底吞沒。
如同,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在狂狼翻涌的深海中掙扎,怎麼都無法靠岸。
“出去!”
慕歸程薄脣微微抿起,寒氣凜冽。
對上慕歸程那雙沒有絲毫生氣的眸,饒是習慣了他的冷酷的秦危,也被嚇得不輕。
繼續壯着膽子,也沒有勇氣繼續跟如此可怕的老大說話了。
秦危低眉順眼地將手中的財務報表放在慕歸程的辦公桌上,輕手輕腳地又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不是他不告訴老大沈小姐還活着的消息,真的是老大不給他機會啊!
秦危出去後,慕歸程身上的寒氣越發的濃重,他整個人,都如同被罩進了一座冰窟之中。
忽地,他輕微地扯了下脣角。
只是,他這樣涼淡一笑,臉上沒有分毫的暖意,只有愈加駭人的死寂與酷寒,方圓百里,寸草不生。
沈傾是他的禁忌,他還真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這個名字!
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兩個月了!
她的確該死!
她該死!
慕歸程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唸着,沈傾該死,但他還是忍不住按住心口,疼得一瞬間彎下了腰,怎麼都直不起來。
他想不通,明明,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罪無可赦,爲什麼,每每想到她,他的心,還是會這麼這麼疼。
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
兩個月前沈傾去世後,慕歸程就徹底變成了一具莫得感情的工作機器。
晚上,他鮮少出去應酬,大多數時候,都是回到傾城居,看着牀上昏迷不醒的小川發呆。
朋友之間的聚會,他也是興致缺缺,霍靖琛他們約了他好幾次,他都是直接拒絕。
不過,今天晚上,慕歸程會參加一場聚會。
他的一位發小洛千山回國,他們最近會合作一個項目,晚上籤訂合作協議,順便爲他接風。
聚會地點還是老地方,在水一方。
祁盛璟也是打小和洛千山一起長大,今天晚上,他也帶着蘇染一起過去。
慕歸程本來是沒打算帶着沈雪瑤一塊過去的,但她剛好和蘇染在一塊,他們在在水一方碰到,她主動撲過來抱住他的胳膊,他沒法忽略她。
慕歸程和祁盛璟都是踩着點過來的,他們以爲,他們過來的時間就已經夠晚的了,沒想到洛千山更晚。
他們在包廂裏面坐了近半個小時,洛千山才帶着一個女人,姍姍來遲。
“祁大,慕二,好久不見。”
洛千山的脣角,勾着一抹邪魅的笑,他的脣角,還有兩個小小的笑渦。
按理說,長着笑渦的人,笑起來,看上去會特別的討喜,但洛千山笑起來,卻越發的疏冷,有一種凜凜不可親近的疏離之感。
他那張臉,看上去與慕歸程有四五分相像,但兩個人的氣質,又特別不同。
慕歸程給人的感覺,特別特別冷沉,蹙眉的時候,眉宇間隱隱有一種凌人的戾氣。
“好久不見。”
慕歸程和祁盛璟的表情,都格外的涼淡,兩人都斜倚在身後的真皮沙發上,若有所思,絲毫沒有迎接老友的熱情。
慕歸程和祁盛璟這副不冷不熱的模樣,洛千山早就已經習以爲常,他並不覺得有什麼。
他攥緊了身旁女人的手,脣角的笑容,越發的邪魅不羈,“慕二,祁大,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未婚妻,沈傾。”
慕歸程和祁盛璟,依舊對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出神,聽到“沈傾”這兩個字,他們纔不約而同地擡起了臉。
然後,分外默契地同時臉色大變。
他們都想過,洛千山帶來的這個女人,只是和沈傾同名同姓,他們怎麼都不敢想,他帶來的,竟然真的是活生生的沈傾!
那個,本該死在斷崖下面的沈傾!
洛千山說,今晚帶她去見他的幾位朋友,沈傾以爲,包廂裏面的,都會是陌生人,沒想到,竟然都是老熟人。
看着沙發上的慕歸程和祁盛璟,沈傾臉色微微白了白,但是想到她既然選擇了回來,有些人,有些事,她總是要面對的,她那張精緻無雙的小臉,轉瞬又恢復了平靜無波的模樣。
“慕二少,祁少,好久不見。”
沈傾似笑非笑,疏離而又冷淡地對着慕歸程和祁盛璟揚起了手。
沈傾覺得,驕傲如慕歸程和祁盛璟,他們肯定不屑跟她握手的,她想着,她禮節性地表示一下,直接收回手就好了。
誰知,她剛要收回手,慕歸程就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那副模樣,跟要把她的手攥爛一般。
“沈傾!”
慕歸程目赤欲裂,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傾的小臉,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
兩個月前,緊緊地抱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慕歸程痛不欲生。
恨不能隨她而去。
他一遍遍催眠自己,她死了活該,他恨她,他才能,行屍走肉一般活下去。
可那時候,他心裏清楚,他不恨她。
他更愛她。
可此時,看着面前活生生的她,他對她,只有刺骨的恨意!
她竟然敢用裝死這種噁心的伎倆,來騙他慕歸程!
懸崖下面的那具屍體,穿着她的衣服,右手腕的傷口,與她的吻合,這定然,是她刻意爲之!
她想要他救小川,又捨不得自己真的粉身碎骨,所以,她便故意耍了他慕歸程!
兩個月錐心刺骨的思念,兩個月的夜夜不能安眠,這一瞬,都變成了毀天滅地的憤怒。
慕歸程手上的力道,一點點加大。
這一瞬,他忘記了今夕何夕,身處何地,他只想,狠狠教訓這個一次次踐踏他的心,把他耍得團團轉的女人!
慕歸程正想狠狠地將沈傾按在一旁的桌子上,讓她明白,戲耍他慕歸程的後果,洛千山就似笑非笑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怎麼,慕二,你認識我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