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蓁和霍靖琛的那場婚禮,終究變成了一個笑話。
那一天,霍靖琛沒有回他們的婚禮上。
他全程守着唐淺,看着沈傾給她化妝,看着她被放進編織袋,看着她被推到火化爐。
看着她,以一抔灰的形式被放進了骨灰盒裏面。
心痛,漸漸麻木,臉上的表情,也趨於麻木。
唐淺的葬禮上,他站在她的墓碑面前,他有一種,他的一顆心,也被埋葬的感覺。
唐淺的墓地,緊挨着唐夫人。
沈傾本來是不想讓裴西顧和霍靖琛來參加唐淺的葬禮的,但他們太固執,她根本就趕不走。
秋雨漸涼。
唐淺葬禮的那天,一直是細雨紛紛。
小川也來參加了唐淺的葬禮,小小的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不停地喊着,讓唐淺回來。
可是迴應他的,只有細密的雨,微涼的風。
暮色漸漸降臨,沈傾依舊不願意離開唐淺的墓前,洛千山怕她身體受不住,他一遍遍勸她回去,最後,直接強行把她抱上了車,她纔回到了小公寓。
霍靖琛和裴西顧,深夜才離開了唐淺的墓前。
離開墓地後,裴西顧想開車回他和唐淺的別墅。
馮錚一直擔心着自家老大的情況,他怕裴西顧心裏太難受,路上開車不行,他連忙上前,“老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沒事。”
明明就是有事!而且很嚴重的樣子!
馮錚弱弱地吞了口口水,試探着開口,“老大,要不,我陪你喝一杯?”
“不必!”
裴西顧快步坐上駕駛座,他那雙枯寂的眸中,漸漸涌現出令人心悸的柔和。
“我得早些回家,我妻子還在家裏等我。”
妻子?
馮錚如同被雷擊到。
據他所知,老大隻結過一次婚,被他稱爲妻子的人,只有唐小姐。
可是,唐小姐已經死了,屍體也已經變成了一抔灰,這裏,是她的墓地,她又怎麼可能會在家裏等老大?
“老大,你沒事吧?唐小姐她……”
似乎是生怕馮錚說出什麼讓他不願意聽的話,不等他把後面的話說出口,他就生冷地將他的話截斷。
“唐淺她沒事!我們沒有離婚,她也沒有出車禍!我們,還好好的!”
“我不跟你浪費時間了,我不能讓我妻子在家裏等我太久。每天晚上,她都得等我回家,才能睡着,我得趕快回家,現在天涼了,她又不喜歡穿鞋,她一直在客廳等我,會着涼。”
馮錚驚得瞪圓了眼睛,老大,怎麼還在自欺欺人?
似乎是想到了些溫暖的事情,裴西顧的脣角,忍不住輕輕揚了揚。
只是,他眼角紅得幾乎要滴血,卻還這麼溫柔地笑着,那笑容,說不出的悲涼。
“對,我妻子喜歡蘭花,也不知道這個時間,還有沒有花店開着門,我得去買一束蘭花。”
“她還喜歡喫帝大後面美食街的桂花糕,我還得去給她買些桂花糕。”
“她從來不捨得對我發脾氣,但是我知道,她的脾氣,其實沒那麼好,我晚歸,她會生氣的,我不能讓她生氣。”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喫飯,她喜歡喫蟹肉的小籠包,我得去卿玉樓給她買些小籠包。”
裴西顧一邊絮叨着,一邊踩下了油門。
車窗開着,沁涼的風吹過,讓他的眼睛,紅得更厲害了一些。
隱隱的,又帶了淚。
他的妻子還活着,他爲什麼要流眼淚!
他口口聲聲說討厭她,其實,她喜歡的一切,他都記的。
他其實,比他想象中的,愛她更深。
只是,他不願意,也不敢承認罷了。
裴西顧用力捂住自己的臉,無聲哽咽,最終,他卻又用力擦去了他眼角的淚水,拼盡全力,扯出了一抹笑。
他的妻子,還活着。
她活在,他的心裏。
“老大……”
馮錚紅着眼睛看着自家老大的跑車漸行漸遠,隨即,是一聲輕輕的嘆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在所有人都離開唐淺的墓地後,霍靖琛又折了回來。
他讓他的手下,做了一件事。
唐淺的墳,是單人的,他連夜讓他的手下,改成了雙人墳。
他很快,就會跟她合葬。
看着手下做好這一切之後,霍靖琛才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回到了他的別墅。
他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一套特別大的別墅。
唐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都是住在這邊。
他平日裏,最喜歡的,便是回這棟別墅。
他鮮少笑,可看到別墅中的她,他的脣角,總是剋制不住揚起。
她其實,在這棟別墅中,住的時間也並不長,但他卻覺得,這棟別墅裏面,處處都是她的痕跡。
沙發上,有她最喜歡抱着的抱枕。
她每次追劇的時候,都喜歡趴在沙發上,抱着那個抱枕。
他回來後,她會扔掉抱枕,抱着他。
房門口,有他們的拖鞋。
她看上去那麼寡淡而又冷豔的一個人,其實內心最是柔軟,她還有一顆,被她小心翼翼藏着的少女心。
他們的拖鞋,是她準備的。
拖鞋上,是一對軟乎乎的小兔子。
她的,是粉紅的的,他的,是藍色的。
他覺得這雙拖鞋真的特別特別幼稚,配不上他高冷的霸總的人設,但他還是皺巴着一張臉,在她面前,穿上了這雙小兔子。
她看着他,笑得明媚無雙,她說,他們有情侶鞋了。
她還歡喜得主動親吻他。
軟玉溫香在抱,他覺得,哪怕穿了一雙幼稚的兔子鞋,也挺好。
換上那雙幼稚的兔子鞋,他紅着眼睛,去了他們的房間。
那天晚上,他看到,她在房間裏面,弄什麼東西,他進來後,她慌慌張張把東西藏到了牀頭櫃裏面。
他蹲下身子,將牀頭櫃的門拉開。
裏面,是一件未織完的毛衣。
他快過生日了,他知道,那是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他們又不缺錢,禮物,隨便買一件就好了,何必耗費這麼大的力氣!織成一件毛衣,多麻煩啊!
這個傻姑娘。
傻得,讓他心疼。
也傻得,讓他怎麼都放不下她,讓他覺得,這個沒有她的花花世界,再沒有了半分的顏色。
那件毛衣,袖子還沒織完,穿在身上,有些滑稽。
但霍靖琛還是穿在了身上,他得,穿着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去尋她。
霍靖琛拿了一把鋒利的刀,就又去了唐淺的墓前。
跪在她的墓碑前,一遍遍描摹着照片中,她如花的眉眼,隨即,他狠狠地將手中的刀子,在他的手腕上,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