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都不敢想，重活一回，換了一張臉，換了一具身體，竟然還能聽到，小川喊她一聲媽媽。
做夢都想小川能夠喊她一聲媽媽。
可現在，他真的喊了她媽媽，她又不敢認。
沈雪瑤太狡猾，她現在連她重生成了誰，她都還沒有完全確定，她雖然真的想長長久久地活下來，但說實話，一年後她能活下來的機會，真的太渺茫太渺茫。
她不想，給了小川希望，又讓他陷入更深的絕望。
這一瞬，沈傾真的特別特別想好好抱抱小川，但爲了不讓他更失望，她還是努力將眼淚憋了回去，淡淡開口，“小川，你喊我什麼？”
“我才十八歲，怎麼可能會有你這麼大的兒子！”
小川方纔一直觀察着沈傾，他沒有放過她任何一個小動作。
她方纔，指尖一直在抖，她的眼圈，剋制不住泛紅。
她還忍不住張開了雙手，她肯定是想要擁抱他。
只是，她忍住了。
這更讓他確定，她就是他的媽媽。
那種母子之間，血脈相連的感覺，那種忍不住喜歡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她的感覺，是誰都僞裝不了的。
小川想不通爲什麼媽媽明明回來了，卻不願意與他相認，但若媽媽不想，他就算是會很難過很難過，他也不會強迫媽媽承認，她就是他的媽媽。
小川垂下眼瞼，用長長的、濃密的睫毛蓋住眼裏的黯淡，“我是說，你給我的感覺，很像我媽媽。”
“我想……我想我媽媽了，以後，我能不能，喊你媽媽？”
小川努力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但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聲音中，還是忍不住染上了幾分哽咽。
尤其是想到，媽媽不願意與他相認，她以後卻可能還會有別的孩子，別的孩子，會喊她媽媽，他心裏越發的難受。
也好委屈。
他明明那麼努力地想要做一個好寶寶，媽媽，卻好像，並不喜歡他這個寶寶。
“我……”
沈傾動了下脣，她希望小川的病，能夠趕快好起來，她希望他能過得好，但因爲一年後可能的別離，她也不敢，與他靠得太近。
她心裏也清楚，她不能讓小川喊她媽媽的。
只是，看着小川那不停地顫抖的長長的睫毛，看着他泛紅的眼圈，拒絕的話，沈傾怎麼都說不出口。
“我知道了，你不喜歡我，你不願意我喊你媽媽。”
小川小臉上的神情看上去越發的低落，“我是個不招人喜歡的孩子，你不想我喊你媽媽，也是應該的。”
“小川，你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你！我也沒有不願意你喊我媽媽！”
小川擡起眼皮後，對上他那雙溼漉漉的眸中壓抑不住的委屈，沈傾心疼得一顆心都要碎了。
再也無法繼續與他保持距離，沈傾忍不住上前，用力將他擁進了懷中。
“小川，以後，你可以喊我媽媽。”
小川瞪圓了眼睛，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沈傾，他不敢想，她竟然同意他喊她媽媽了。
只是，他能感覺出，她其實是在意他的，他知道，她不願意承認她自己的身份，肯定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他捨不得強迫媽媽做她不喜歡的事情，所以，他可以假裝，他並沒有認出媽媽。
“媽媽，媽媽，媽媽……”
接連喊了沈傾好幾聲媽媽之後，小川的心情，變得格外的陽光燦爛，就連他的食慾，也變得格外的好。
美滋滋地飽餐了一頓後，小川依舊捨不得沈傾離開傾城居。
他輕輕咬了下脣，上前，如同一隻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兒一般，緊緊地抱住了沈傾的胳膊。
“媽媽，你再在這裏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沈傾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九點了，這麼晚了，她也該回去了。
但，聽着小川用那種軟糯動聽的聲音喊她媽媽，看着他那雙盛滿了期待的眸，沈傾根本就說不出半個拒絕的字。
“好。”
鬼使神差的，這話，已經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沈傾又有點兒後悔，只是，對上小川那雙瞬間變得晶亮的眸，她心中的那點兒後悔，也就蕩然無存了。
小川雀躍地從椅子上跳下來，他將沈傾的胳膊抱得更緊了一些，“媽媽，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我好想聽媽媽給我講故事。”
看着小川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沈傾忍不住在心中開口，她能說不好麼？
她的寶貝這麼可愛，讓人根本就拒絕不了。
拒絕不了，沈傾只能跟着小川去了他的房間，給他講故事。
小川的房間裏面，有很多繪本，小川先去洗澡，他洗完澡出來後，沈傾選了幾本繪本，就開始給他講故事。
小川平時都是九點半左右睡覺，他今晚想要晚睡一些，多看媽媽幾眼的。
但媽媽的聲音真的是太好聽了，媽媽的懷抱，也真的好軟好軟。
聽了沒多久的故事，小川窩在沈傾的懷中，就沉沉睡了過去。
慕歸程依舊憋着一肚子的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了什麼生氣，反正，就是氣。
他在書房裏面開完視頻會議後，就打算去客廳看看，那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還有沒有繼續賴在這裏。
客廳裏面沒人。
慕歸程想了想，就上樓去了小川的房間。
小川房間的大門沒有關死，從敞開的一小道門縫，他能夠清晰地看到裏面的情況。
沈傾戴着口罩，她將小川抱在懷中，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小川的背脊，給他講故事。
房間裏面的燈光，灑落在沈傾的身上，襯得她臉上露出來的皮膚，越發的光潔如玉。
她的周身，也彷彿籠罩上了一層溫柔聖潔的光芒。
她應該是在笑，眼微微有些彎，她身上所有的刺都蕩然無存，只有令人怦然心動的溫婉。
慕歸程的心口，剋制不住狂跳了幾下。
看着懷抱着小川的女人，有那麼一瞬，慕歸程竟是覺得，他朝思暮想的姑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