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屋外響了敲門聲。
“小姐,夫人說待會兒一起用晚膳。”
是清竹的聲音,寧兮放下手頭的毛筆,回答道:“知道了。”
低頭看着自己寫的計劃書,寧兮又添加了幾筆。
修修改改好一會兒,看了看還是覺得不太合適,將紙揉成一團扔向遠處,這版計劃書又作廢了。
“兮兮,你這幾版計劃書不是挺好的嗎?怎麼都作廢了?”毛團扇着小翅膀,飛在半空中,問道。
“計劃是很好,但問題是這個時代能不能造出來?”
寧兮想了想,“不行,我得親自去作坊看一看。”
書房外,斐玉一直恭敬候着,見寧兮出來了,趕緊上前一步聽候吩咐。
“將地上的紙團都燒掉。”
寧兮跨出書房,向着主院走去。路上不停搜索原主的記憶,看靖國公府有沒有類似的工坊,最好是造琉璃的工坊。
但搜了一圈都沒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原主對這方面的東西都不感興趣,自然也不瞭解。
寧兮決定跟葉心蘭問問,她掌管寧家的財政大權,寧家的產業也全在她掌控之中。
來到主院,寧兮並沒有見到葉心蘭,侍女水秀正在院裏指揮衆人,做着準備。
見衆人忙碌的樣子,寧兮有些驚訝,只是喫一頓飯,下面侍奉的人竟然要做這麼多工作。
除了基本的清掃工作,還要換合適的薰香,桌椅的擺放,連一旁植被的擺放都有要求。
這些都要根據他們這些主子的心情和愛好來擺放。
走進院子,衆人停下來跟寧兮行禮,水秀小碎步迎了上來,“小姐。”
“孃親呢?”寧兮看向水秀問道。
水秀比清竹更柔和一些,有一種江南水鄉女子的溫柔,一顰一蹙都帶着水鄉女子獨有的韻味。
水秀微微一笑,福身道:“夫人在廚房。”
……
從主院出來,前往廚房的路上,寧兮忽然問道:“斐玉,你每天都這麼忙着。我在屋內,你就要在屋外候着;我幹什麼,你就跟着幹什麼。
甚至我睡着了,你都還要在屋外守着我,一點屬於自己的時間都沒有,不會覺得辛苦嗎?”
斐玉很平和,恭敬回答道:
“服侍小姐是奴婢的分內之事,談不上辛苦。靖國公府是您的家,也是我們的家。
府裏大多數人都是家生子,還有一些是無家可歸的人。我們除了服侍人,其他就什麼都不會了。
比起種地的農夫,我們的日子已經是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
寧兮忽然明白了,是她多想了。
她所處的時代,允許她爲了自己的自由和夢想奮鬥拼搏。
但這個連喫飽飯都成問題的時代,除了她這樣的貴族,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考慮辛不辛苦的問題。
活着已實屬不易!
“斐玉,你的夢想是什麼?”寧兮停下來,看着斐玉問道。
“小姐,何爲夢想?”斐玉疑惑道。
“夢想,即夢而想之。做夢都想要實現的東西就是夢想。”寧兮按照自己的理解,給了一個解釋。
斐玉認真想了想,淡淡一笑,“奴婢沒有夢想。”
寧兮很意外,“怎麼會沒有夢想呢?每個人都有夢想的。
比如,你想嫁個好人家,想生個乖巧的兒子或女兒,想以後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想到各個地方去欣賞沿途的風景,想吃盡天下美食。甚至你想嫁給我哥哥,都可以稱爲夢想。”
斐玉搖了搖頭,低頭回答道:“斐玉是靖國公府的奴婢,主子讓奴婢嫁給誰,奴婢就嫁給誰。奴婢身份低微,配不上小公爺。
若是小姐允許斐玉一直陪在您身邊,以後小姐出嫁,奴婢要跟着小姐嫁過去的。”
寧兮盯着斐玉看了很久,最後輕嘆一聲,“斐玉,你是一個好姑娘,應該得到幸福。”
斐玉第一次大不敬,擡起頭看着寧兮,“小姐的幸福便是斐玉的幸福。”
“不,斐玉。我的幸福不是你的幸福,你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每一個人都應該擁有獨屬於自己的幸福。”
在斐玉驚訝地目光中,寧兮暖暖一笑,提步向前走去,“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看着寧兮的背影,斐玉愣住了,她從來都不敢奢望幸福和小姐說的夢想。
雖然她是晉國公府的奴婢,但奴婢就是奴婢,她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命運,甚至生命。
寧兮所說的一切,是她不敢想的。但寧兮的話,又讓斐玉心裏因時代籠罩的堅冰有了一絲裂紋。
一路上,主僕二人都沉默着,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
廚房裏,衆人都在忙碌着,葉心蘭也在其中。
她一邊將煮熟的紅豆搗碎,一邊說道:“將蜂蜜拿過來,凰兒最近很喜歡喫我做的紅豆糕,這蜂蜜可不能放多了。”
清竹轉身拿紅豆,看見門口的寧兮,正要行禮,被寧兮搖頭打斷,也示意其他人免禮。
衆人繼續做自己的事情,葉心蘭一心一意做着手頭的事情,沒有發現門口的寧兮。
躡着步子走進廚房,看着桌上已經壓好形狀的糕點,寧兮有些驚訝,這不是這幾天,她一直在喫的紅豆糕嗎?
以前寧兮是不喜歡喫紅豆糕的,因爲太甜了。但前幾天家宴上的紅豆糕,正好適合她的口味,便多吃了幾塊。
之後每天她都能喫到這種紅豆糕,她一直以爲是廚房做的。
原來是便宜媽給她做的,僅僅因爲她喜歡喫,堂堂一朝公主,靖國公的夫人,竟然親自下廚給她做糕點。
她前世的母親也是這樣,只要她想喫,只隨便說一句,便記在了心上。
寧兮走上前,從後面抱住了葉心蘭,“孃親,謝謝您!”
忽然被人抱住,葉心蘭嚇了一跳,又聽見女兒的聲音,“傻孩子,說什麼謝謝。孃親永遠不要你的謝謝,只要你開心快樂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