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

    身穿暗金龍紋袍,頭戴紫金玉冠的永和帝葉廷錚,沒了平日裏的威嚴霸氣,一臉愁苦地看着面前堆積如山的奏摺。

    身旁擺着一疊用硃砂筆圈點過的奏摺。

    “海禁三十載,現下又有人私自出海,完全不將朝廷律令放在眼裏。”

    “去歲冬天氣寒冷,大雪紛飛,糧食又減產,南部三州被蠻子襲邊,北齊蠢蠢欲動。武頌估計也不好過,不知能堅持多久。若三方合圍,大興危矣!”

    “今冬怕是更難了!”

    永和帝放下奏摺,閉上眼揉了揉疼痛的額頭。三十出頭的年紀,卻已兩鬢斑白。

    他自小生活悽苦,更有一段逃亡民間的經歷。近距離接觸過社會底層的百姓,世家豪族光鮮之下的面孔,深知百姓生活之苦,之艱,之難。

    想到大興朝還有大半的百姓喫不飽,穿不暖,冬季還要面臨入骨的寒冷。

    永和帝便憶起十五歲那年,在雪地裏苦苦掙扎時的絕望,一切仿如昨日,歷歷在目。

    每每如此,便椎心泣血,心急如焚,自感愧對上天厚愛。

    聽着永和帝擔憂的話語,對面黃花梨木椅上,身着寶藍雲紋挑丹華服,頭戴白玉冠的英挺男子,同樣皺起了如峯的眉頭。

    “陛下,天公不作美,我等凡人又能何爲?現下,還是應該想辦法,讓百姓過得好一些。”

    “去歲冬,米價漲了七成,遑論其餘州府,便是京都周邊縣鎮都有餓殍,賣兒賣女者不在少數。”

    寧元辰輕嘆一聲,大興朝遠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繁華,其內早已千瘡百孔。

    “陛下,還是要從世家大族身上想辦法。”寧元辰旁邊同樣坐在黃花梨木椅上,穿着紅色官服的戶部尚書田成光建議道。

    “各世家大族糧倉裏的糧食,只要能放出五成,大興的百姓便能勉強渡過寒冬,不至於餓死。”

    永和帝輕嗤一聲,面露厭惡,“這些吸血蟲,恨不得老百姓什麼都不喫,光幹活。他們會發善心,開倉賑濟?”

    這時,在御書房外靜候的大太監孫進朝,踏着密集的小碎步走了進來,呈上兩卷密信。

    永和帝打來其中一卷,仔細審閱,御書房安靜下來。

    不一會兒,永和帝再次開口道:

    “前日,禹州發生大面積霜凍,損傷無數作物。那些腐儒又老調重彈,說朕失德。這些老匹夫除了怪朕失德,還能幹什麼。”

    永和帝憤怒不已,心底哇涼哇涼的。他的努力天下人總是看不見,他真的盡力了。

    寧元辰和田成光同樣眉頭緊鎖,神色憂慮。

    儒學是天下大學,朝中官員七都是儒門學子,那些老匹夫如此囂張連天子都敢罵,不就是因爲他們桃李滿天下。

    對那些人來說,名聲比性命更重要,只要能留名青史,他們連死都不怕。

    “陛下,儒學勢大,這些老夫子聲望很高,不可輕舉妄動。”寧元辰提醒道。他怕永和帝一個激動,直接將人拖出去砍了。

    永和帝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朝中局勢複雜,不可輕易得罪儒學大家。

    接着,打開了第二卷密信。

    結果這次更讓他憤怒,怒不可遏,“嘭”的一聲拍在御案上,連下方的寧元辰和田成光都不由得抖了一抖。

    “好大的膽子,竟敢刺殺安平郡主。他們眼裏還有沒有大興律法,有沒有朕這個皇帝?”永和帝氣得額頭青筋暴起,不停大喘氣。

    田成光一臉驚訝繼而神色凝重。

    朝野上下皆知,皇帝膝下無女,僅有三子。正因如此,皇帝對如親妹一般的嘉元公主之女——安平郡主,寵溺至極,如親女一般。

    敢對安平郡主下手,看來有些人已經按耐不住了。

    聽見女兒出事,寧元辰不淡定了,一連三問,“凰兒出事了?可有危險?受傷了嗎?”

    永和帝穩了穩神說道:“回京路上遇刺,所幸無大礙,現已安全回府。”

    聽到女兒沒事,寧元辰鬆了一口氣,憤怒道:“無法無天!看來我寧家軍許久沒露牙齒,已經有人忘記我寧黑虎的名頭了。”

    “陛下,靖國公冷靜冷靜啊!刺殺郡主乃國之大事,但此時絕不可衝動,意氣用事。”田成光趕緊勸解道。

    他真怕兩人一怒之下,又開殺戒。朝堂好不容易安穩了幾年,絕對不能再生事端。

    永和帝和寧元辰對視一眼,各自平復怒氣。

    見兩人情緒穩定下來,田成光繼續道:“陛下,刺殺一國郡主,乃藐視皇權,蔑視天威之罪。此事應交由刑部徹查,會同大理寺審理。斷不可一時怒氣,需給天下一個交代。”

    田成光說完,寧元辰起身跪求,“請陛下徹查此事,還寧家,還安平一個公道。”

    “快起來,此事定不會輕易揭過,明日早朝議一議。”永和帝又揉了揉疼痛的額頭,朝兩人擺了擺手。

    寧元辰和田成光起身,輕呼“臣等告退。”退出御書房。

    御書房外,田成光和寧元辰並肩而行。

    “明日朝議怕是不簡單,還請靖國公切勿動氣,一切從長計議。”田成光勸慰道。

    整個京都知道寧元辰寵女兒,他是真怕寧元辰怒極之下,在大殿上和人動手。到時候,誰打得過他一個武將,那還不得把人打死。

    一旦撕破臉,就不是刺殺郡主那麼簡單了。

    “田大人放心,本公定不會與那等手無縛雞的文弱書生動手。”寧元辰十分看不起那羣只會傻讀書的文人。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田成光連連點頭,放心道。

    出了宮,田成光和寧元辰頷首道別,各自上了馬車。但在回家的半路上,寧元辰悄悄下了馬車,又折返皇宮。

    此時,孫進朝也在宮門口等着。

    門口的侍衛,就像沒看見兩人似的,繼續看守着宮門。

    “靖國公還請快些,陛下似乎很急切。”孫進朝踏着密集的腳步,帶着寧元辰重回御書房。

    聞言,寧元辰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難道事情有變?

    寧元辰趕緊跟上孫進朝,怕家裏寶貝疙瘩真出什麼事兒。

    御書房內,永和帝坐立難安,將之前的第二卷密信看了又看,不時向御書房外望去。

    “怎麼去了這麼久?”

    想了想和身旁隨侍小太監,吩咐道:“你去看看靖國公到哪裏了?”

    小太監領命快步退出御書房方,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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