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裏,蘇安緊緊握着蘇夫人的雙手,小聲呢喃着:“媽,您還記不記得我小的時候經常在花房裏玩泥巴,最後弄得渾身髒兮兮的,你跟爸爸,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最後我一哭,您倆都沒轍了,又開始一個勁地哄我……”

    “從小到大,我都是個小哭包……”

    “小時候我最喜歡喫您做的飯菜了,您還常說會一直做飯給我喫,我......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喫過您做的飯菜了,您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媽,您醒醒......不要再睡了......”

    整整四個小時的時間,蘇安都沒有從搶救室裏走出來。

    護士第四次走近到她身邊,輕聲說道:“蘇小姐,蘇夫人已經離開了,您還是別哭了,讓我們把她送到太平間裏去吧。”

    蘇安驟然擡起眼眸。

    拼盡全力地將她狠狠推開,猝不及防之下,護士險些栽倒在地。

    “我媽媽她只是睡着了,出去,你們出去!”

    護士無奈,這樣的場景早已司空見慣。

    很多家屬,面對這樣的情景,都是這樣,不願意相信親人已經離世。

    但像蘇小姐這樣固執沉浸在自己世界裏,死活不肯走出來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嘆了口氣轉身走出搶救室。

    門外幾名翹首以盼的醫生緊忙把她拉了過去,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蘇小姐同意了嗎?”

    護士輕搖了搖頭。

    蘇夫人佔用一個搶救室還不是最糟糕的事,而是,冷先生要是知道……

    沒有人有膽子承受冷千爵或有的怒火。

    “算了,還是去找院長吧。”

    電話打到了院長辦公室,他們將眼下的情況如實反應給了院長。

    可院長也同樣拿不定主意。

    最後,本着身爲一院之長應盡的職責,他幾經猶豫之下還是將電話打給了冷千爵,口中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二十分鐘以後,冷千爵趕到醫院。

    整個搶救室裏擠滿了醫生護士。

    他邁着大步衝了過去,只見病牀上的蘇夫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面無血色的蘇安。

    見這一幕,冷千爵的心猛地顫動了一下。

    他狹長的雙眸中飛速閃過一抹擔心與害怕,這種不尋常的心理波動就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

    “蘇安怎麼了?”

    清冷的嗓音陡然傳來,幾名醫生護士明顯一愣。

    轉頭望去,就看到冷千爵那雙充了血的雙眸,渾身戾氣,仿如嗜血的修羅。

    醫生額頭上瞬間冒起細密的汗珠,不敢有絲毫耽擱緊忙回答:“蘇小姐沒事,只是悲傷過度暈了過去。”

    三天後。

    蘇安睜開雙眼,入目一片潔白。

    鼻息間縈繞着刺鼻消毒水的味道,她這是在哪。

    媽媽,媽媽......媽媽臨終前的模樣仿若電影片段般浮現在腦海當中,她掙扎着就要坐起身來。

    “你現在不能亂動,醫生說了,你的身體非常虛弱,必須要靜養,蘇夫人的葬禮已經辦好了,你就不要多想了。”

    季柔已經在這裏守了三天,臉上透露着暗藏不住的疲憊之色。

    好端端的親人突然離世,換做常人都難以接受,又何況是以蘇安的心理和精神狀況。

    沉沉地嘆了口氣,她又繼續說道:“蘇夫人的葬禮辦得很風光,冷千爵把她和你爸爸葬在了一起,我想......這應該也是她想要的吧。”

    言語之中,夾雜着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意味。

    季柔是在告訴她,冷千爵究竟有多麼的好?

    好到讓她的媽媽風光大葬,好到讓她的父母死後同穴?

    可事實是,如果不是冷千爵,她的父親根本就不會死,她的媽媽也不會到了晚年都沒有辦法安享天倫,甚至臨死之前都想着要讓她離開他!

    “其實......冷千爵並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冷酷無情,那時你失蹤了一個月,我親眼看到他的頹廢,他的心裏還是......還是有你的。”

    “你昏迷的這三天,他別說喫飯了,就連眼睛都沒有合過,除了過來看你就是忙着蘇夫人的葬禮,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或許你們兩個人可以心平氣和的坐下來,把話說開呢?”

    蘇安陡然擡眼,兩人四目相對,她冷冷地開口說道:“季姐,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可以嗎?”

    季柔一步三回頭地走出病房,她也終於可以安靜一下了。

    她和冷千爵之間的恩怨糾葛,又豈能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

    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誤會那麼簡單。

    那是親人的血仇,是無法化解的恩怨。

    冷千爵沒有辦法釋懷千翼死,就像她沒有辦法忘記父母的離世一樣。

    他們只能是仇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半點可能。

    房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蘇安緩緩擡眼望去。

    只看了一眼,她臉色瞬間白了幾度。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