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雨的墨城,天空烏雲密佈,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墓園在郊區,離別墅大概兩個小時的車程。

    冷千爵把車停在墓園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

    他手裏撐着一把很大的黑傘,隻身走進墓園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寂。

    腳踩在由石塊堆砌而成坑坑窪窪的路面上,啪嗒啪嗒地響着。

    墓園深處,就在蘇老先生和蘇夫人墓的旁邊,豎着一座新的墓碑。

    墓碑中央有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十六七歲的年紀,一頭漆黑如墨的秀髮高高紮成一個馬尾,稚氣未脫,卻笑容燦爛。

    冷千爵的眸子卻一點點眯了起來。

    蘇安的葬禮是全權交給林正辦的,猶記得那天林正來找他要照片,他將整個別墅都翻了個遍,找出來的也不過是一張破了好幾道口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也是這樣乾淨純粹地笑,他把它框在相框裏,放在書房的桌上,後來,她突然出事,他匆忙之中,將相框打翻了。

    回憶總是猝不及防,也最是讓人窒息。

    冷千爵抹了一把臉,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從那樣的情緒中緩過來。

    目光又一次落在那張照片上。

    不是林正當初放在上面的那張。

    照片是蘇媽拍的,她坐在別墅院子裏的鞦韆架上,迎着陽光笑得眉眼彎彎。

    他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笑,總以爲她在別墅裏都是不快樂的。

    大約,李嫂是個例外。

    再次從回憶裏抽身,冷千爵將手中的百合花放在正中央,發現旁邊還有一束白菊。

    菊花是新鮮的,來看她的人明顯沒離開多久。

    也許,就在今天早晨。

    那這個照片?

    最後看了一眼墓碑上笑靨如花的女孩,冷千爵朝着門口保安室陡然邁開腳步,所經之處留下陣陣寒意。

    他要了訪客記錄,發現上面也只有寥寥無幾幾個人。

    冷千爵的目光突然落在最後一個人的信息上。

    “冷先生,這個人並沒有留下姓名和電話,只有這個地址......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保安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冷千爵卻有一種直覺,來看蘇安的,就是那個人。

    引擎的轟鳴聲響起,黑色世爵揚長而去。

    他心裏有一股情緒,怎麼都無法排解。

    那個人,爲什麼會有蘇安年少時的照片,他到底,是從哪得來的?

    冷千爵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油門猛踩到底。

    城西。

    到處都是破舊的小閣樓,或許是長久失修又接連下雨的緣故,空氣中飄蕩着一股發黴的味道,冷千爵不由皺了皺眉。

    這裏雖然破舊,但卻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站定在一座二層閣樓門口,他擡手輕輕敲響房門。

    房門打開,看到的是一張蒼老的容顏。

    她是......蘇媽?

    在冷千爵認出蘇媽的同時,蘇媽也一眼就認出了他。

    竟然是他!

    冷千爵!

    害死了先生太太還不夠,現在就連小姐......蘇媽滿目憎恨的紅光,不管不顧衝到冷千爵的面前,揚起手中的掃帚就狠狠抽打在他的身上!

    她豁出去了,什麼也不顧,好像瘋魔了一般,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冷千爵也不閃躲,任由她發泄。

    說到底,蘇家人的死都跟他有莫大的關係。

    這是他欠蘇安的......蘇媽打累了,氣喘吁吁仍舊不停歇,一把扔了掃帚,拿起她所能拿到的一切又一次狠狠砸在冷千爵身上,有雨傘,有拖鞋,有花瓶......“嘩啦”一聲響!

    花瓶重重砸在冷千爵身後的木門上,玻璃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刮壞了他高級定製西裝,也弄傷了他的額頭,鮮血沁了出來,順着額頭緩緩流到眉峯。

    他也不過是輕皺了一下眉,就繼續保持原來的姿勢直槓槓地站在那裏。

    蘇媽終於筋疲力盡地停下所有動作,氣喘吁吁地扶着牆,眼淚橫流:“早知道是這樣……當年在發現你毀了小姐的清白以後,先生就該把你趕出去……蘇家的慘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冷千爵在聽完這句話後,臉色劇變,他幾步上前抓住蘇媽的雙肩:“你說什麼?什麼叫我毀了蘇安的清白?”

    蘇媽被他劇烈地搖晃,淚水去流得更兇了。

    塵封多年的往事,就這樣被她哽咽着一一道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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