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教室的孩子們,看到她,都一個個擡起了小腦袋,靜靜的看着她。
眼底帶着期許,帶着畏懼。
不發一言。
“孩子們,這是你們新來的美術老師,她是不是長得很好看呀,大家喜不喜歡?”
魏秋月聲音拔得很高,但孩子們根本不爲所動。
她於是有些尷尬的笑了,看向蘇安:“這裏的孩子大部分都是不太會搭理人的,你要習慣。”
蘇安心裏有些難過。
她看着這些孩子稚嫩的臉上寫着與他們年齡不符的憂鬱,就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
自閉症的孩子,看起來是他們不願意搭理全世界。
其實在他們的內心,都是這個世界距離他們很遠。
他們很努力去觸摸了,卻還是,無論如何都夠不到。
不就像她嗎?
失憶之後,她總是很想回憶起從前的事,可是,每次一用力的時候,腦袋就疼。
疼得她根本就沒辦法再繼續下去。
於是,只能做一個努力去擁抱這個世界的孩子,希望空白的腦海裏,能一點點地有色彩填上去。
晚上的時候,在魏秋月的主持下,大家爲她舉行了歡迎儀式。
告別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她陪着魏秋月依次把家長晚來接的孩子們送出去,回眸的瞬間,突然看到了院長辦公室還亮着燈。
不但如此,院長魏紅還站在門口,正朝她招手。
“怎麼了,院長?”
院長辦公室,蘇安站在魏紅面前,沒敢擡頭看他那雙深邃的眼睛。
“沒什麼事,就是想問你今天第一天還適應嗎?”
“還可以。”蘇安低眉,“就是與孩子們交流起來還有些生疏,不過我會努力去讓孩子們接納我的。”
魏紅讚賞地點點頭,又道:“我看了你的簡歷,發現你在過往職業經歷以及家庭情況這兩欄,都留了空白,方便告訴我一下,是因爲什麼嗎?”
蘇安因爲他的話沉默了。
好一會兒,她才重新擡起頭來:“因爲我失憶了,忘記了很多,跟從前有關的事。”
魏紅怔了一下,顯然是沒有想到,蘇安居然失憶了。
他的沉默讓蘇安變得有些不安起來:“院長,這會影響我在這裏工作嗎?”
“當然不會!”魏紅回過神來,連忙道:“是我覺得奇怪,所以纔多問了幾句,希望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我也會替你保守這個祕密的。”
蘇安連忙鞠躬。
“應該是我謝謝你。”
謝謝你當年,救過我一命。
他不由想起了當年。
那時候的陸家,也是墨城有名有姓的醫學世家。
跟現在的林家,幾乎是不相上下的。
是那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才讓陸家一落千丈的。
最後,隨着他兒子陸淵入獄,身死,陸家就徹底完了。
他也因爲這場重大的打擊而陷入了昏迷。
醒來是在大馬路上。
他是被生生扔出來的,從他自己的家裏,被陸家那些狼心狗肺的親戚。
他的病情因此越發重了,躺在大街上白天暴曬,晚上受寒。
沒幾天身上就生蛆發臭了。
他原本以爲自己活不成了。
是蘇家的小丫頭路過的時候,看到了他,發現他還有一口氣在之後,又求了她的父母將他帶回蘇家,這才險險將他從死門關外拉了回來。
回過神來,他抹了抹眼角的淚,對蘇安溫聲道:“孩子,辛苦了一天,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蘇安怔怔地點頭,默默從院長辦公室裏出來。
被外面的冷風一吹,她才堪堪回過神來。
她剛剛,好像看見院長哭了……
而且,他爲什麼要說“應該是他謝謝她”,這句話?
難道,他們曾經還有過牽連不成?
她心裏有太多的疑問,回去之後就給季柔打了電話,旁敲側擊問她自己家裏或者身邊曾經有沒有過姓魏的老人。
季柔都說沒有。
蘇安自然是信她的,回過神來,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院長也許就是那麼隨口一說,她正要掛斷電話的時候,季柔卻突然叫住了她。
“安安,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嗯,你說。”
蘇安保持了通話,那邊卻沉默了好一會兒。
之後,方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曾經有一個很愛很愛你,你也很愛他的人,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但他現在知錯了,想要彌補了,你還會原諒他嗎?”
“那要看他做的事有多過分了。”
“如果……是不小心害死了你的父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