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醫品棄女 >第42章 夜訪卿繡
    “阿彌陀佛!”

    經壇高處的僧人宣了一聲佛號,轉身下臺。水陸法會誦唸將持續七個晝夜,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新的僧人上臺,不過對於陸家的人而言,這場法會已經結束了。

    一行人起身離廟後來到馬車前,老管家擡頭望了眼已經快要落下山的夕陽,走到老太爺身邊提議道:“老爺,天色黯淡,走夜路怕是不安全,不如在城中歇一晚?”

    老太爺聞言微微頷首,“我也正有此意,藥鋪後院空房太少,住不下的,你去安排一下,看看城中客棧還有沒有空房間,實在不行,將就一晚上。”

    老管家連連點頭,“那老奴先行一步。”

    亭元寺距離陸州城很近,前後不過盞茶時間,陸家馬車已然入城。老管家的運氣不錯,找到一家空房頗多的客棧包下。

    興許是走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晚膳之時,林氏倒是沒找陸雲卿的麻煩,老太爺也沒說話,衆人用完膳後便各自散去。

    房間內,定春正在跪在地上打地鋪。

    陸雲卿坐在桌前展開老管家剛剛送來的紙條,與紙條一同送來的,還有一套剛做好的夜行黑色長裙和黑紗帷帽,以及一枚鑰匙。

    “春熙街乙字二號。”

    記下店鋪地址,陸雲卿將紙條燒掉,若無其事地在定春的侍奉下沐浴。

    定春也不多言,服侍好小姐後自己也擦拭一番身子,一邊解下腿上的布條,一邊說道:“時候也不早了,小姐早些歇着吧。”

    “嗯。”

    陸雲卿穿好黑色長裙,抱着帷帽和衣而眠。

    直到夜色深了,陸雲卿戴上帷帽掩去面容,悄然從後窗翻出了門外,前世被棄後,她在外流浪,餓得受不了的時常翻去別人家院子偷喫的,她所在的客棧房間刻意被老管家安排在一樓,翻起窗戶來絲毫沒有難度。

    在陸雲卿離去之後,定春先是爬到陸雲卿牀上,而後直接大搖大擺的起身,步子沉穩地走到桌前倒茶喝水。

    “小姐,怎麼了?”

    “只是有些渴了,接着睡吧。”

    “哦……”

    屋內隱約傳來兩人的對話, 在屋外盯梢的老僕驚醒,看到在屋內正常走動的黑影,心思放下後,又繼續打起瞌睡。

    初夏的陸州城夜中寒意依然濃重,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遠遠可聽到打更人的聲音。

    陸雲卿身着黑裙黑帽,如鬼魅一般,藉着夜色快速往春熙街行去。

    老管家心思玲瓏,選的客棧距離“卿繡坊”的鋪子並不遠,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陸雲卿就到了目的地,開鎖搬開門板走了進去。

    迎面一股頗重的木漆味撲來,陸雲卿捂着鼻口,摸着桌上的火摺子點上燈盞,回身關好門板,打量着鋪子。

    卿繡坊的鋪子不大,約莫三十見方,貨架佔了一半。

    幾日的功夫,屋裏已然裝修得差不多了,貨架擺設皆是按照陸雲卿的意思放置,整體格調顯靛青色,透出一股子出塵素雅。

    在櫃檯後坐下,陸雲卿眼中泛出淡淡的雀躍。

    前世她在苦難中飄搖時,心中最大的願望便是能擁有一間的鋪子用作安身立命之所。

    今生只不過用了兩月,願望便實現了。

    可是,還不夠!

    陸雲卿目光一閃,起身走到貨架側面轉動牆上的燭臺。

    貨架即刻轉動出一個弧度,露出牆面上一扇小門,陸雲卿二話不說推門而入。

    小門後是一間極窄的隔間,空間雖小,卻足夠用來放一座藥臺。

    陸雲卿來到藥臺前,就看到臺子上已放了不少常用藥材器具。

    此處本是用來存放貨物的小倉庫,老管家發現後詢問她的意思,便將之改成了一間密室。

    開卿繡坊的真正作用,是用來給人看病,自然需要一些藥物,而那些藥材器具又不能隨身攜帶,於是便有了這間密室。

    陸雲卿此行前來的主要目的,就是來看這間密室,畢竟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只有真正看過了,她才更好安排老管家在這間密室中添置物什。

    檢查完臺子上的器具,陸雲卿又來到隔間另一側空置地,目光丈量着空間大小。

    “應該還能擺下一座毒師臺子。”

    陸雲卿心中劃過這個念頭,那半本醫術後邊涉及到小部分毒道,只是因爲損壞過甚,她只掌握了一小部分毒術,不過並不妨礙她繼續研究。

    “砰……啪!”

    忽然間,門外傳來一聲異響,像是重物撞在門板上落地的聲音。

    陸雲卿心頭一緊,二話不說出了密室吹滅燈盞,屋內頓時一暗。

    深夜寂靜地瘮人,陸雲卿按下微微加速心跳,小心邁着步子來到門板前蹲下,立刻聽到一段竭力想要放輕的粗重喘息聲以及一聲壓抑之極的咳嗽。

    有人?!

    陸雲卿眸光瞬間眯起,腦海中接連閃過數個念頭。

    深夜至此的要麼是賊人,要麼就是被人追殺,逃到這裏。門外那人想要竭力屏氣,很可能是後者。

    這是一個麻煩,而且不出意外,是個大麻煩。

    救,還是不救?

    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善男信女,而且自己的運氣向來不好,若是平白陷入未知危險,很可能會因此丟了小命。

    “不過,就這樣任他躺在門口,繡坊怕也會陷入麻煩之中。”

    念及此,陸雲卿起身搬開門板,藉着月光看到靠在門外之人身上血跡斑斑的白袍,還有那門板上的血跡,頓時大皺眉頭。

    白袍人勉力睜開眼,只看到一張模糊的臉在他眼前晃動,繼而就感覺自己被人扶起身子,進入了屋中,之後便覺天旋地轉,視線陷入黑暗。

    “好重……”

    密室內,陸雲卿陡然步子一沉,扶不住暈過去的白袍人,只能任由他躺倒在地。

    放下重負,陸雲卿來到鋪子內尋到半桶水,擦拭門板上的血跡。

    剛剛擦完沒多久,她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陸雲卿瞳孔微微一縮,連忙快步跑到鋪子後面打開窗子在窗沿狠狠踩了一腳,之後返身回到鋪子內,順手拿起點燃過的燈盞躲入密室中,合上開關。

    就在貨架剛剛合上的那一瞬間,一羣蒙面黑衣人衝了進來。

    陸雲卿下意識放輕了呼吸,順手就要捂住躺在身邊之人的鼻息,卻發現他氣若游絲,若有似無。

    “這間店鋪還未開張,沒人,找不到燈盞。”

    “從後窗逃了,快追!”

    “追!”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壓低的短暫交談,隨後又是一陣密集的步伐聲,店鋪內恢復了平靜。

    陸雲卿心頭微松,卻依然不敢發出大動靜,即便密室沒有窗戶,她也不敢點燈,只在黑暗中摸索着白袍人的手腕診脈。

    “脈象近乎於無,這個人快死了。”

    陸雲卿放下白袍人的手腕,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算你運氣好,若不是師父非要讓我帶着續命丸……”

    她搖了搖頭,從懷裏拿出一枚瓷瓶給白袍人服下,而後又從藥臺上拿來一副銀針,靜心等待。

    半個時辰過去,密室外的店鋪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同時白袍人的呼吸也變得粗重一些。

    陸雲卿這才點亮燈盞,爲白袍人行鍼,助他吸收藥力,可銀針還未行過一遍,白袍人忽然開始大口大口地吐血,很快,染紅便被地面。

    “怎麼回事?!”

    陸雲卿瞳孔驟縮,立馬抓住白袍人的腕脈。

    “脈象奇詭,這是毒發,而且還是隱毒,時間已經超過十年……麻煩。”

    陸雲卿眉頭緊緊蹙起,果然是個麻煩,這種毒即便是她也感到棘手,而且她手裏還沒有培育出毒物,單憑醫師手段就想解毒,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搖了搖頭,陸雲卿手中針法一變,轉藥力爲封勁,封住隱毒各路要脈,白袍人終於停下吐血,安然沉睡。

    陸雲卿卻累出一身汗,坐倒在一旁狠狠鬆了口氣。

    剛纔她動作再慢一點,這個白袍人絕對失血而亡,隱毒真是和書上所記載的一樣陰狠,平時難以發現,等到毒發,卻又爲時已晚,只能等死。

    “嗯?這是……”

    陸雲卿目光不經意間瞥見白袍人腰間的玉佩,摘下靠在燈前細觀。

    “款式雖有不同,卻和那阿一的極爲相似。”

    陸雲卿怔了怔神,將玉佩放回去,握着燈盞來到白袍人面前,用袖子擦掉他臉上的血跡,一張少年樣貌映入眼簾。

    眼前的少年雖面如白紙,卻難言五官貴相,其雙眉如劍,面頰如刀,薄脣冷冽,即便是昏迷狀態,依然能令人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威勢。

    這副長相雖然俊美異常,卻也太兇,太陰冷,直令陸雲卿皺眉。

    這位難道就是阿一口中的“公子”?

    看來她推測的沒有錯,阿一之所以情緒瀕臨崩潰,是因爲他主子死期將至,心聲絕望所致。

    即便沒有這次追殺,此人也決計活不了太久,可那些追殺之人顯然連他最後一點時間也不想留。

    “罷了,算你運氣好,看在你今日不計較元晏犯錯的份上……”

    陸雲卿起身到一半,忽然又蹲下,盯着少年的安靜睡顏,眼中掠過一抹深思。

    不知是否爲錯覺,她總覺得自己在哪兒見過這副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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