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死士護送下,陸雲卿無驚無險地從北城門出了城,她環顧一眼沒看到賈樂山,也不意外,當着衆多死士的面,從包裹裏取出一沓紙張遞給環兒。
“去吧,這是你在我身邊需要做的最後一件事。”
環兒聞言,眼中光芒亮起,緊緊抱着紙張奔入城中。
片刻之後,環兒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口,藉着窗子透出來的光亮,她看清了懷中紙張字跡,眼孔頓時一陣收縮。
她終於明白陸雲卿想要做什麼!
沒有太多猶豫,環兒敲響這戶人家的門,院內的聲音頓時消失,陷入一片死寂。
而今陸州城的夜晚,太危險了,不會有人傻乎乎的僅聽到外面的聲音,就會出去開門。
環兒銀牙微咬,也不意外,從懷中抽出幾張紙來,扔過院牆落入院中的空地上。
“夫君,你看?”
屋內隱約傳出幾聲交談,環兒卻已離開了。
李昭慶很快就會出城,她的時間不多了。
沒過多久,院內屋門打開一絲縫隙,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從門中走出,他疑惑地忘了一眼院外,這才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張。
紙上字跡不多,卻看得書生臉色劇變。
“李昭慶今晚出逃!他毒死全家上下,從北城門逃出去,妄圖金蟬脫殼,洗脫罪名!”
“這個畜生!!”
書生怒不可遏,抓着紙張就開門狂奔而去,一個人阻止不了李昭慶,他要去喊更多的人!
環兒挨家挨戶地撒下紙張,很快就將手中厚厚的一沓全部用完。
她不記得自己扔給了多少家,也不知道這些人家中有沒有識字的,不過她知道,陸雲卿的目的,達成了。
漆黑的夜,本已熄了燈的人家一戶戶亮起。
“快!”
“快走!”
“都去北城門!”
“李昭慶!”
“打死李昭慶!”
月光反射出城中人黯淡的臉,亦是透出一股股刻骨銘心的仇恨。
“大家稍安勿躁!”
“吳老來了!”
羣情激奮聚集起來的衆人頓時一靜,紛紛望向緩步而來的老者。
老者滿臉皺紋,眸光渾濁黯淡,臉上泛着青紫之意,顯然已經染了瘟疫,命不久矣。
可卻沒人怕他!
被逼到這個份上,他們早就沒了活
路,早死跟晚幾天死又有什麼區別?
老者擡頭望了一眼在視線中模糊的環兒背影,輕嘆一聲:“有人給我們通風報信,想要借我們的手,除去李昭慶。”
“吳老,到這個時候還說什麼?”
青年書生一臉憤恨,“李昭慶本就該死!既然有人想要這把刀,我們就給他!哪怕用人命來填!”
“不錯!”
“幹了!”
“我妻兒全部病死,都是被李昭慶害的,要不是他願望陸雲卿,說不定根本不會有瘟疫發生!”
“陸雲卿,唉……我們對不起她,對不起卿繡坊主人。”
“本可以挽救的局面,都被李昭慶一手攪合了!”
“都是他的錯!”
老者一臉無奈地伸手虛按,衆人頓時一靜。
衆人聞言都覺得有理,紛紛將身子藏入黑暗當中。
老者見狀又道:“都回家中拿點武器,再去多喊點兒人過來,要快!咳咳……李昭慶想逃,身邊的人肯定不多,我們人多勢衆,衝突官兵封鎖的機率很大。”
老者不愧是普通百姓當中智囊,一聲聲命令有條不紊地散步下去,守在北城門暗中的百姓越來越多,寂靜的氣氛下殺機漸濃。
沒有等太久,李昭慶來了。
他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下人麻布衣,頭上戴着斗笠,身邊卻有好幾個死士將他護在中間。
若是無人通風報信,這樣的打扮雖然怪異,卻也無人能認出他。
可現在……
他一出現,暗中的數百雙眼睛都亮了,像是一隻只餓狼,緊盯着唯一處在月色大道當中身影。
“上!”
吳老蒼老的臉上浮現殺意,“不管是不是,殺了再說!”
這個時候,根本不需要猶豫。
他話應剛落,街道兩邊的數百道身影瞬間衝出,遮住了月光,也遮住了李昭慶驚恐欲絕的身影。
什麼情況?!
他今夜出逃的消息怎麼會泄露?!
誰背叛了他?
李昭慶腦海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賈樂山!
“賈樂山!”
他嘶吼出聲,絕望的怒吼在夜間異常刺耳。
衆百姓聽到這個名字,卻沒有任何反應,不管不顧地衝殺上去,吳老說
得對,在絕對的人數優勢下,那幾個死士根本連浪花兒都沒能翻起,只來得及傷了幾人,就被失去理智的百姓們踏成肉醬。
刀、劍、鋤頭、燒火棍……
各種各樣的武器在同一時間捅入李昭慶的身軀,刺激的李昭慶雙目血紅,發出最後一聲絕望的嘶吼。
“不!!!”
噗嗤!
幾百人殺一個人,根本不需要費力氣,短短瞬間,李昭慶死無全屍。
可百姓們卻是見了血,殺瘋了,明知李昭慶已死,卻還一個勁兒捅上去,立刻有不少人被捅傷。
“都住手!”
吳老一聲震喝,令衆人恢復理智,緩緩退去,各自身上都帶了不少傷勢,大多都是誤傷。
“咳咳咳……”
吳老的咳嗽越發嚴重了,他拄着柺杖慢吞吞地走到一堆碎肉前,沉凝片刻,嘴脣突然蠕動起來,唾了一口唾沫,繼而哈哈大笑。
“大仇得報,老夫痛快!”
衆人也被吳老的情緒所感染,紛紛上前吐唾沫,碎屍的戾氣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血腥味卻還縈繞在衆人鼻間,久久不散。
“諸位。”
清冷的聲音,自人圈外響起。
吳老緩緩轉過身,看到月色籠罩的白衣倩影,白紗掩面,看不真切。
卿繡坊主人。
吳老從未見過她,卻十分確定,眼前之人就是那位名震陸州城的神祕醫師,他上前兩步,放下柺杖,緩緩跪下,“多謝醫師大人傳信!若李昭慶出逃,我等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