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給母后請安。”
夏寂走進來,毫無誠意地行了一禮,便直起身擡頭看着坐於高位的太后,神情淡淡,“不知母后這麼急着叫朕過來,所爲何事?”
“皇帝,你這是明知故問。”
太后搖頭,氣得笑出了聲,“那王子榮殺害朝廷命官,是該死,可又何必動王司禮?你可知一個尚書的位置空出來,會引起朝堂多大震動?”
“朕知道母后喜歡安穩,也念舊。”
夏寂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過,這大夏乃是朕的天下,後宮不干涉朝政,您是後宮地位最高的女人,更該守規矩。”
“放肆!”
此言一出,太后原本還能稱得上溫和的神色立刻變得嚴厲冷寒,“皇帝,你可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朕不聾不瞎,不瘋不傻,自然明白。”
夏寂見太后發怒,絲毫不怵,笑容不減地繼續說道:“母后年事已高,何必再操心這些細枝末節?朕還有要事要忙,就不在母后這邊多留了。”
言罷,夏寂微微恭首,轉身就走。
“站住!”
太后氣得臉色都變了,站起來厲喝,夏寂卻像是根本沒聽到,順着宮門前的大道,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寂……你,很好!”
太后顫顫巍巍地坐下來,口中低聲唸叨,語氣令人生寒。
“太后娘娘,何必爲了一個快退位讓賢的棋子生氣?”
花菱從後殿走出來,其臉上神態與在皇帝面前截然不同,充斥着恭敬之色。
太后坐下來順了口氣兒,哼聲道:“我讓他穩坐皇位幾十年,甚至有意培養他成一代明君,就爲了區區一個子嗣,竟跟哀家反目成仇?
早知他如此心慈手軟,當初就該讓老四繼位。”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娘娘還請寬心。”
花菱恭敬出聲:“到底並非親生,養不熟也是正常。”
“馬後炮。”
太后白了她一眼,“你若是男兒身,哀家也就不用被那姓夏的氣得七竅生煙了!”
花菱笑容微斂,“太后慎言。”
夏寂是個傀儡皇帝,宮中上下,或多或少都能看出一些。
可墨宮宮主是太后私生女這件事,除了太后與花菱,誰也不知。
太后通姦,給先皇戴了綠帽子,這般醜聞若是爆出去,光是想想就
知道會出多大的事。
太后自知失言,嘆了口氣,無奈道:“哀家破例將墨宮宮主之位傳給你,就是讓你跟哀家頂嘴的?”
花菱低頭,“草民不敢。”
“你怎麼不敢?”
太后一臉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旋即又擺了擺手,“罷了,你這丫頭在毒道上頗有天賦,宮主之位傳給你,也不算埋沒了。
自是,我讓你用藥控制那夏寂,讓他乖乖聽話,這些年來一直都好好的,怎麼最近就變成了瘋狗,到處咬人?”
“太后娘娘,皇帝陛下看似冷靜,實則瘋狂。”
花菱目光一閃,解釋道:“草民給陛下準備的丹藥,可使他神志混亂,猶如木偶,可這是對正常人才能奏效。
若陛下本身就瘋狂無比,精神亢奮,那丹藥能否對他奏效,草民也不敢保證。”
太后聞言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問道:“這麼說來,皇帝已經瘋了?”
“的確。”
得到花菱的確認,太后頓時信了,止不住蹙眉,“十二年前,我就想廢了他,可下任太子還未定,也是麻煩,蠻國那邊可有消息傳回?那兩個孩子鬥得如何?”
花菱搖頭,“皆是平庸之輩,且還蠢笨,不堪大用。娘娘何不擇一年紀小的皇子,親自培養?”
太后沉重一張老臉,卻未點頭,喃喃道:“讓哀家再想想。”
花菱聞言當即躬身,“草民告退。”
太后揮了揮手,似是乏了,沒再說話。
花菱離開仁壽宮後,直接來到御書房見夏寂。
夏寂看到來人,不禁笑道:“國師大人親臨,難不成是太后又傳了懿旨?”
“夏寂,你應該感謝我,在太后面前圓了謊。”
花菱徑直在書房龍椅上坐下,看着自己異父異母的哥哥,“若是太后知道你一顆毒丹都沒喫,她不會放你活到現在。”
“這是被看出來了?”
夏寂聞言一點也不慌,只是笑了笑,在花菱對面坐下,“你說那些事引魂丹,我自然是燒給了無涯,何錯之有?”
“裝瘋賣傻,你這又是何必?”
花菱輕嘆,微微搖頭,“我受太后之命入宮爲國師,曾是看不起你,不過現在……你早就知道太后與墨宮的關係,有所防備?”
夏寂冷笑,“十二年前,甚至在朕登基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有太后在,有墨宮在,在皇位上的只能是傀儡
,可憐朕的那些兒子們,還在爲這麼一個破位置,爭得頭破血流。”
話到此處,夏寂面露自嘲,看向花菱,“國師大人來次,就是專門來看朕的笑話的?”
“當然不是。”
花菱搖了搖頭,示意御書房太監宮女全部下去後,脣角微勾,輕聲說道:“不知陛下,可有興趣……殺太后?”
夏寂聞言一愣,繼而瞳孔驟然收縮。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只等心頭的悸動稍微平復,冷笑出聲:“國師,從你嘴裏說出這句話,朕可不願信,也不敢信。”
“陛下懷疑我,乃人之常情。”
花菱眯眼輕笑,“不過,我與太后之間的關係,可未必有陛下想的那般深厚。
陛下的愛妃,太子,可都是死在太后手裏,我想這世上最想殺太后的,定是陛下無疑了。”
夏寂沉默,眼中閃過警惕。
他當然想殺太后!恨不得她立刻死在他面前!
可是,他更怕這是個陷阱。
若是就這麼白白死在花菱的陷阱中,沒能讓太后陪葬,他有什麼顏面下去見愛妃和無涯?
“陛下不必急着做決定。”
花菱起身,面含微笑:“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您若是有不惜毀滅一切的決心,與草民合作,自是明智之舉。”
言罷,花菱轉身離去,只留夏寂面色沉沉,寡默不言。
四日之後,遠在蠻國境內的大皇子夏無棠一臉意氣風發地回到營帳中。
這幾天壓着夏無悔打,真是痛快極了!
“哦?王大人又送信來了?”
心腹送來信筒,看到款式與之前有些不同,他也不在意,一臉笑容地拆開信筒,動作輕巧地拿出裏面的紙張攤開。
只掃了一眼,夏無棠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瞳孔微微放大,再三確認紙上的內容是真的,而不是幻覺後,他徹底陷入了呆滯。
啪——
信筒從他手中滑落,落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也驚醒了處在呆滯中的夏無棠。
他嘴脣哆嗦着,臉上沒有絲毫血色,緩緩蹲坐下來,眼中甚至出現幾分茫然。
最大的靠山倒了,沒有王司禮壓着,跟隨他的那些軍中將領還能剩下幾個?
這場奪嫡之爭,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輸了?!
“不!”
夏無棠突然嘶吼出聲,擡起頭來,眼中竟已覆滿血絲。
他是
夏寂長皇子!老二死了,老四也死了,老三一個舞文弄墨的算什麼東西?!至於尚且年幼的老九,根本不在他考慮範圍內。
太子之位,本來就該是他的!
“我纔是大夏天子!”
夏無棠咬緊牙關站起來,大步邁出營帳,片刻之後,所有大皇子所屬將領齊聚主帳,臉上皆帶着絲絲疑惑。
不是纔剛討論完今日佔據,怎麼大殿下又讓他們集合?
“我收到密報,三皇子暗地與蠻國勾結,意圖滅殺我等!”
夏無棠直接捏造出一個駭人聽聞的虛假情報,沉聲厲喝:“若是夏無悔與都城聯手,我們必然不是對手,得先下手爲強!”
“什麼?”
“三皇子與蠻國勾結?”
“自斷前路,他瘋了嗎?”
“真是豈有此理,三皇子如此作爲,就不怕聖上怪罪?”
“……”
“諸位,事不宜遲!”
夏無棠根本不想給衆人閒聊的機會,急急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先下手爲強!本皇子已掌握證據,只要能抓到三皇子,此番爭鬥,足可了結!”
夏無棠臉上的焦急自然不假,編造的謊言一時間也找不出漏洞,頓時有不少將將領信了。
“大殿下說的沒錯,我們要快!”
“趕在三皇子反應之前,打得他措手不及!”
“好,大殿下快下令吧!”
“是不是太過急切,若是假情報,我們主動攻打三殿下,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優勢,怕是就這麼沒了。”
衆將領有贊同,又反對,不過還是贊同的居多。
他們這些武將常年在戰場上混跡,性子比官場中的人都要單純,又哪裏能和心思複雜的皇族比?更不會想到大皇子會爲了自己,行同室操戈之禁忌,衆人討論沒多久,攻打三皇子軍營的作戰計劃便直接確定下來。
“好!”
夏無棠面帶喜色,眼底卻閃過瘋狂之意,“聽本皇子號令,即刻出發!活捉夏無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