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醫品棄女 >第270章 開誠佈公
    篤篤——

    便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鎮王回過神來,拿起收編的面具戴上,面無表表地迴應一聲:“進來。”

    來人是編號爲“六”的一品管事,鎮王回憶起此人的卷宗。

    此人,真名叫做古修道,多年以前被沈澈以樓主名義救下,從此死心塌地地跟着,至今差不多十年了,雖然編號在管事中只排在最末,但確是管事中一把手,值得信任。

    可此刻,鎮王卻從其眼中看到了不安。

    “看來,你也知道了。”

    鎮王視線回到了窗外,淡淡出聲道:“止雲閣這一仗,是本座失策,你們若要離開,便離開吧。”

    “樓主,您這是說的什麼話?!”

    古修道本還猶豫,可聽到鎮王這番話,竟是激動地直接扯下面具,一臉悲憤地說道:“屬下今生,生是夢真樓的人,死是夢真樓的鬼!從未想過逃跑!您這般看屬下,簡直是對屬下的侮辱!

    樓主,您真的變了!當初的您不是這樣的,屬下明白您痛失愛子,又重傷身殘,此等痛擊非是一時半刻所能恢復,但還請您看看您苦心闖下的夢真樓!您若再這麼消沉下去,夢真樓,就真的毀了!”

    古修道說着說着,聲淚俱下。

    他還記得!

    這十年夢真樓到底是怎麼從夾縫中求生,到今天佔地稱王的,他什麼都記得。

    爲了今天,死了多少兄弟,他記得每一個的面孔!

    可現在夢真樓人心浮動,眼看着就要分崩離析了,可樓主竟毫不在意,連初心都忘記了,他如何能不心痛?!

    鎮王神色動容,看着已年過而立之年的漢子在他面前失聲痛哭,嘴脣動了動,竟感覺喉嚨一片艱澀,說不出一句話。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手掌兵符大權在握,身邊同樣跟着一羣志同道合,肯爲他拋頭顱灑熱血的男兒。

    虎父無犬子,澈兒在他昏迷重傷,王府式微的艱難困境下,硬生生劈開一條路,闖出一片天地。

    他感同身受,口口聲聲說着要幫沈澈守住夢真樓,可現在……他卻沉湎於過去,明明清楚沈明能力不足以擔此大任,卻還縱容他。

    如此,如何對得起兒子的傾注心血?如何對得起願意跟隨兒子的死忠?

    見鎮王久久不曾回話,古修道索性一咬牙,砰地一聲雙膝着地,鏗聲道:“樓主!忠言逆耳,屬下知道今日前來,斷沒有好果子喫,可屬下還是要說,那沈明……包藏禍心!分明是要將整個夢真樓往絕路上拉,這次被止雲閣反擊,全軍覆滅,就是最好的證明!

    眼下墨宮纔是我們的頭頂大敵,本該與止雲閣合則兩利,沈明卻被利慾薰心,非要在您面前證明能力,自私地拿止雲閣開刀,渾然不顧大局!甚至還對我等所有人都下了封口令,違令者斬!若非他今日沒能回來,屬下根本見不到您。

    今日,就算是您要殺我,屬下也要說,沈明死得好!死得痛快!”

    “放肆!”

    鎮王冷目如電,看着跪伏在地的古修道,語氣含怒,可訓斥之後,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冷汗從古修道順着額頭滴滴落下,沒有人不怕死,他也一樣,只是有些話必須要有人說,打不了這條命再還給樓主便是。

    空氣凝滯良久,寂靜的屋內忽然響起一聲嘆息。

    “起來吧。”

    古修道微微愕然地擡起頭,看着面前老人面具後一雙眼睛泛出疲色,心中頓時一陣泛酸。

    當年意氣風發的樓主,已經老了嗎?

    “其實這夢真樓……”

    鎮王話到一半,忽然門外又跌跌撞撞進來一人,正是方纔倉皇離去的心腹家奴。

    看到有其他人在,心腹家奴立刻改了稱呼,匆匆上前奉上手中之物,連忙說道:“樓主!止雲閣有請,大總管還沒死,只是被他們抓了!”

    “嗯?!”

    鎮王目光一變,立刻接過心腹家奴遞過來的信件,展開細看。

    “鎮王爺這番手段,當真令小女子有些心寒呢。若是小王爺見到今日的夢真樓,也不知還會不會認你這個爹?

    這五百個兄弟着實死得不值,當年馳騁沙場的鎮王,何時糊塗到聽信小人讒言,放權給無能之輩的地步了?

    大夏京城之變,小女子被捲入其中,至今日才得以迴歸,卻不想見的盡是這般荒唐之事。

    左右,止雲閣雖說不至於怕了貴樓,但眼下既然已不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不如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明日止雲閣外茶攤,小女子恭候大駕,還望不吝賜教。

    ——陸雲卿。”

    看完一封信,古修道明顯察覺到面前之人氣息粗重不少。

    這是被氣得?

    止雲閣主在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古修道。”

    鎮王忽然出聲,古修道頓時一驚,脊背下意識挺直了,“屬下在!”

    “安排下去,明日一早,本座要去止雲閣!”

    古修道聞言臉色微變,卻沒有勸阻,擲地有聲道:“是,屬下必護樓主周全!”

    不多時,家奴和古修道一起退了出去。

    鎮王轉動輪椅回到裏屋,將信紙攤在桌上,看着那上面一句句誅心之言,眉間幾乎擰成了一股繩。

    陸雲卿,竟然猜出了他的身份。

    如此說來,在此之前,澈兒應是爲了與止雲閣之間達成合作,互通真實身份擔保。

    這樣的合作方式,在當初京城局勢下,的確令雙方都不敢亂來。

    想到這裏,他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竟還不知“陸雲卿”在京城中明面行走的身份是什麼,下意識便喊道:“阿明,將……”

    話到一半,鎮王止了聲,眼裏閃過陰鬱之色,定了定神,喚道:“來人!”

    守在門外的一名管事恭恭敬敬地走進來,“參見樓主。”

    鎮王隨意嗯了一聲,吩咐道:“將陸雲卿的卷宗,全部拿來。”

    話到此處,那管事愣了一下,“樓主,那位的卷宗不是您親自下令銷燬的嗎?怎麼……”

    “嗯?!”

    鎮王心頭一驚,表面卻未露出異狀,只平淡地回了一句:“你先下去吧。”

    “是。”

    管事心中不解,但也不敢違逆樓主的命令,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屋內又只剩下鎮王一人,深夜寂靜無聲,只餘蠟燭噼啪作響。

    重新拿出一張白紙,鎮王面無表情地提筆寫下兩個字。

    他是糊塗了很長時間,可眼下一樁樁打擊已令他迅速清醒,陸雲卿那封信更是罵道了他心坎裏。

    沈明。

    盯着自己寫下的字眼,鎮王雙眸微眯。

    沈明被抓後,他就像是身前少了一堵透明的牆,所有的真相瞬間涌入,甚至令他有些無所適從。

    鎮王忽然低笑出聲,笑聲透出濃濃的自嘲之意。

    他真是小看了天下人。

    原來在他面前“安分守己、盡心竭力”的家奴,都是裝出來的。

    此時此刻的他,與那些被佞臣矇蔽雙眼的昏君有什麼兩樣,可笑他還在這裏悲春傷秋……哪是男兒所爲?!

    將白紙撕碎扔在一邊,鎮王深吸一口氣,神色恢復平靜。

    他需要一個交代。

    ……

    翌日清晨,東邊天色微明,早已被提前清空的街道上便涌現出大隊人馬,來到止雲閣酒樓街道對面停下。

    古修道將人安排地極爲剋制,只佔據了街道一角,而沒有選擇將止雲閣酒樓包圍起來,算是表明誠意。

    在茶攤前忙着燒水的江築看到這一幕,頓時伸了個懶腰,撇了撇嘴,心說這夢真樓還算沒把腦子全都丟掉。

    裝作隨意地打了一個手勢,江築便繼續盯着眼前的茶壺,對不遠處推着輪椅而來的“樓主”,一個眼神都欠奉。

    振作起來的鎮王,眼裏還在,自然看出江築的不同尋常,示意家奴推着輪椅上前,徑直說道:“本座已經來了,你們樓主呢?”

    江築一挑眉,視線落在鎮王身上,正要開口,便聽到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輕笑。

    “樓主大人何必着急?”

    四名灰面擡着轎子自茶攤另一個方向緩緩而來,白色紗帳飄飄,在晨曦下染成了金邊兒,映出了坐於帳中之人的輪廓。

    “天未大亮,茶水也沒燒開,樓主大人便急着來了,小女子真是受寵若驚呢。”

    鎮王見她一邊說着“受寵若驚”,一邊傲慢地連轎子都沒下,也不在意,沉聲說道:“沈明在何處?”

    此話一出,在身側護着的古修道目光一閃。

    原來大總管叫沈明,可樓主怎麼忽然提及他的真名?難不成大總管以後不在夢真樓了?

    “看來,樓主對自己這名忠僕,還真是情真意切呢。”

    陸雲卿招了招手,轎子後面扔出來一人,身上血跡斑斑,嘴也被人堵了起來,其臉上沒什麼傷痕,鎮王很容易就認了出來,瞳孔一縮。

    “沈明……”

    沈明此刻已經被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忽然聽到屬性的聲音,他一個激靈竭力擡頭看到面前的主子,頓時劇烈掙扎起來。

    “聒噪。”

    陸雲卿淡淡出聲,話音帶着一絲不耐煩,於海登時面色一冷,上前狠狠踢了一腳。

    沈明痛哼一聲,頓時不再掙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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