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英月嘴上說着“討厭討厭”,身體卻很誠實地跟在陸涼後面去了後山,沈澈洗好碗筷出來就看到陸雲卿一人坐在外頭,手裏又拿起了醫書在看。
服藥一月有餘,他眼疾有了明顯好轉,視線中的陸雲卿,越來越清晰了。照這個速度,不消半月,就能看清……她的臉。
沈澈心裏輕飄飄的,走過去從背後輕輕抱住陸雲卿,狹長的眼眸溫柔滿溢,“在看什麼?”
陸雲卿放下醫書擡眸輕笑,“在看你呀。”
沈澈心神盪漾,雙手抱得更緊,“你以前也是這樣跟我說話的?”
“不,恰恰相反。”
陸雲卿指尖點過男人的脣瓣,“都是你在說,我在聽。”
沈澈眼眸微垂,“還好。”
陸雲卿微怔,“還好什麼?”
沈澈的脣勾起來,“若是以前的我,也讓堂堂止雲閣主紆尊降貴,處處主動,那就太混賬了。”
陸雲卿聽完忍不住笑了起來,雙手抱住男人的面頰,“不過你以前,還真的挺混賬。”
“嗯?”
“另一種混賬……”
風雨中竹樓夜漸無聲,透着難言的溫暖。
一連數日過去,寨子裏都十分平和寧靜,陸涼和魏英月身上餘毒清乾淨後,傷勢迅速好轉,沒了大礙。
武城那邊,藥人軍重新出現後也十分平靜,沒有任何動靜,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只是身在寨子裏的陸雲卿感受不到,頗爲清閒。
藉着這兩日清閒,陸雲卿拉着已經徹底歸附的桑岢和天珠研究了兩日清心符,發現這的確是一門底蘊深厚的技法,與毒道醫道是既然不同的領域,更接近於古代神仙之流的古老傳說,極難入門。
按照桑岢的說法,巫符能完善到這一步,已經是運氣中的運氣,再進一步難如登天。
不得已,陸雲卿只能放棄從巫符入手,延長沈澈性命的想法。
而就在這兩日,陸雲卿也收到五仙教教主藍彩蝶的“謝禮”,五仙教蠱法!雖說是經過藍彩蝶掐頭去尾後的閹割版。但陸雲卿也知道,五仙教傳承蠱法必然限制極多,不適合外人,藍彩蝶能爲他兒子的性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
陸涼兩人傷勢好轉的第二天,陸雲卿再次集結隊伍踏足十萬大山深處。
這一次,她帶的
人比上次還要少,除了沈澈,就只有陸涼二人,便是連薛守都沒有帶上。
天珠夫婦本想跟來,陸雲卿卻拒絕了。有了魏英月這個指路明燈,帶太多人去反而是累贅,陸涼這兩日和沈澈練過手,雖然次次都是敗,但身手之強不下於薛守,保護李魏英月足以。
值得一提的是,陸雲卿察覺到,這次天珠夫婦想要跟隨前往的態度過於積極。斷不可能是爲了她和沈澈。
天珠曾說過她來自魏國家族,方緣雖然現在伸手稀鬆平常,內力全無,但身上練武的痕跡還在,連於海都說他曾經定是一個高手,在魏國不可能無名無姓。
再加上魏英月的存在,那天珠夫婦的身份,便有跡可循了。
不過陸雲卿並未深究,一切等永生花之事塵埃落定,再看也不遲。
……
陸雲卿的記性很不錯,沈澈雖然看不清,但感知力亦是沒得說,四人速度極快,清晨出發,晌午之前就趕到上次救下陸涼二人的河邊。
望了眼四下蒼翠,陸雲卿眸光一閃,說道:“英月,我們沿着上游走,速度慢一些,你若有感到任何熟悉的地方,立刻叫停。”
興許是環境所致,魏英月顯得沒那麼跳脫,頗爲嚴肅地點了點頭。
陸涼和沈澈聞言都沒廢話,沿着河邊向上遊一路跋涉,一走就是一整天。
待得天快黑了,四人才停下,直接在河邊找了一處空地歇下,撒藥粉佈置歇腳的區域。
撒完藥粉,點上火堆,被森林擋住的晚霞就已經快看不到了,周圍的光線迅速黯淡,只剩下火堆的火焰在不斷跳躍。
陸涼抱着一捆柴回來,身後跟着魏英月,手裏竟也拿了不少,臉色雖然有着疲憊,卻沒有叫苦的意思。
陸雲卿微微一笑,難得的姑娘,如果陸涼這小子肯開竅,應該福氣不小。
正想着,陸雲卿旁邊的地面忽地微微一震,繼而便被一個溫暖的懷抱包裹,沈澈低沉而溫柔的聲線灌入耳中,“冷不冷?”
陸雲卿回頭明媚一笑,“有你在,怎麼會冷?”
沈澈抱得更緊了,陸雲卿的身子軟軟的,抱着就感覺自己的心也被填得滿滿的,他好喜歡,好迷戀。
跟着陸涼在火堆邊放下乾柴的魏英月擡頭看到這一幕,小臉頓時微紅,眼裏滿是豔羨。
魏英月的臉更紅了,好在火光照在臉上本就是紅的,看不出來,她氣呼呼地在火堆另一邊的樹幹上坐下。
死陸涼!臭陸涼!
大傻子!
她纔不想跟一個傻子抱在一起,等回宮後,她一定請求父皇給她配一個跟沈澈一樣體貼的男人,纔不要這根木頭!
“阿嚏!”
正在火堆上煮着肉湯的陸涼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一臉莫名奇妙。他內功傍身,還不至於染上風寒。
誰在罵他?
陸涼下意識轉頭看向魏英月,隨後便見魏英月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面頰上帶着不正常的紅暈,一直染到了耳根。
嗯,可愛。
陸涼眼瞳微暗,壓了壓心頭愈發詭異的想法,輕咳一聲,起身若無其事地坐在的魏英月旁邊,手裏樹枝挑了挑火堆,視線卻越過火焰看着對面。
一面恩愛,一面尷尬,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陸涼有些牙疼,抿脣了片刻,忽地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冷不冷?”
魏英月不知在想什麼,明顯被陸涼這句話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乾笑一聲,“不冷不冷,你冷嗎?”
天吶!這是什麼白癡對話!
魏英月簡直想找一個地縫鑽進去,明明決定不理他,給他臉色看,怎麼還關心上了?這個傻子說不定還以爲我不生氣了!
她強自抑制住自己羞恥地快要暈厥的慾望,哼聲道:“我可不是關心你,我是怕這深山野林的沒人保護我,你可別誤會。”
這解釋太軟弱了,你就不能爭點氣自己保護自己,不然讓雲卿姐保護也行啊!
魏英月心中狂罵自己,氣得說不出話來,誰知坐在旁邊的人聽到這番話居然還笑了。
陸涼,你完了!!
魏英月眼裏怒氣升騰,猛地轉過頭,卻看到一雙以前不曾看過的眼,那眼裏……是什麼意思?
陸涼沒想到魏英月會轉過來看他,愣了一下,臉上暴露的表情才稍稍收斂,故作冷靜地點頭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魏英月翻了個白眼重新轉過身去,腦海裏卻浮現出剛纔陸涼看她那雙眼睛,居然有點溫柔,有些好看。
是不是這半年來,她給自己灌輸的念頭太深刻了,這大黑天的居然還能看出錯覺?
魏英月覺得自己真的瘋了,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憋着氣不說話,腦海裏那雙眼卻在反覆出現,怎麼轉移注意力都消失不掉。
啊啊啊啊,真的要瘋了!
魏英月起身就要求助陸雲卿,可看到對面相擁在一
起,你儂我儂的兩人。
罷了,還是坐着吧。
……
走了一天很累,陸雲卿很快在沈澈懷裏睡着了。沈澈悄然換了一個姿勢,讓陸雲卿睡得跟舒服些,眼如鷹隼盯着四周,神情絲毫不見疲憊。
陸雲卿累,魏英月更累,她可沒有呼吸法支撐,全憑這半年來和陸涼冒險的毅力在支撐。
胡思亂想一陣後,精神和身體雙重疲憊的她,兩隻眼皮子很快打起架來,腦袋點啊點的,稀裏糊塗就就要仰倒,陸涼眼疾手快地接住,拉着她躺在自己膝蓋上,外套敞開,習以爲常地往魏英月身上蓋了蓋。
做完這一步,陸涼才清醒過來,神情裏透出一絲清醒的茫然。
在大夏追查陸雲卿線索的半年,每一個在野外的夜晚,都是這麼度過的。
可什麼時候,他拿這些當做理所當然了?
甚至每天早上,他都會在魏英月醒來之前讓開,讓她以爲柔軟與溫暖都只是夢裏的。
他爲什麼要讓開?要下意識地隱藏……
陸涼頭一次開始正視,思索起自己的本能,思索了一陣,眼神便恢復清澈。
他不是一個會糾結太久的人,既然意識到了,自然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懵懵懂懂。
伸出手,他猶豫了一下,低頭指尖撩過魏英月耳邊的髮絲,擡頭便看到火堆對面的沈澈正用一種奇怪的視線看着他。
他冷笑,聲音極輕地說道:“看什麼看?!連你都能有人喜歡,我就不能有?”
沈澈聞言非但沒有動怒,脣角反而罕見地勾出一分笑意,“恭喜。”
陸涼見狀絲毫沒有領情的意思,“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無非是因爲雲卿姐。
陸九,我是不知道你的過去,可這三年來我沒有從你身上看到過人性。所以不放心!我警告你,就算我看開了,你若對雲卿姐有任何不軌,別怪我下手狠辣!”
沈澈笑容斂去,沒有去接陸涼這句話,只是淡淡道:“我叫沈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