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沈珞話音剛落,就看到陸元晏不假思索地吐出兩個字,斷然拒絕了她的拜訪。
陳爺爺這幾天沒再來後院,奶奶也沒有任何異常。可他還是不放心,讓人一直都在盯着。
陳宮尚且如此,更遑論是沈珞?
沈珞似乎震驚於自己直接被擋在了門外,連院子都沒能進去,怔愣片刻後臉上才顯露出傷心的表情。
陸元晏見狀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行不妥,能被姐姐放進內院來,怎麼也算是客人了,自己怠慢便是折了姐姐的臉面。
想到此處,他輕咳一聲,“沈珞郡主,不是小弟不放你進去,而是奶奶年事已高,身體也不是很好,需要靜養。不宜過多打擾,望你海涵。”
陸元晏這番話倒出,沈珞臉色頓時好看許多,歉然點頭道:“是我考慮不周了……如此——”
她將手裏的補品遞給陸元晏,笑着道:“在庫拉城閒逛的時候買的,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你就代你奶奶收下吧,也算是我沈家的一番心意。”
陸元晏伸手接過,點頭說了一句謝,隨後拱手“失陪”就轉身回了院子,“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沈珞落寞地站在院門前片刻後,才一臉黯然地離開。
而這一幕都被藏匿在暗中的止雲閣精銳看在眼裏,轉述給尚在院門後門站着的陸元晏。
“真的和她爹決裂了,轉而投靠我姐?”
陸元晏喃喃自語,隨後嗤笑一聲。
原來是棵牆頭草,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夢真樓雖然在蠻國還算有地位,倒也的確大不如從前了。沈珞看到了更好的地方,想着攀附也很正常。
不過姐姐應該看不上這樣的人,多半是爲了姐夫。
陸元晏心裏想着些彎彎繞,將手裏的東西遞給旁邊的精銳,冷聲道:“從裏到外扒開好好檢查,就算沒有問題,也給我處理了!”
“是!”
精銳拿過補品快步遠去,陸元晏眼眸眯了眯。
姐姐說過,獅子搏兔尚用全力!沈珞是敵人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也要不吝謹慎,杜絕任何意外發生。
“小小少爺!”
這是,屋內懷蓉的聲音響起來,“夫人叫您呢。”
陸元晏轉過身滿臉的冷色瞬間退去,滿滿都是恭順活潑,語調帶着少年的爛漫,“知道啦,這就來!”
陸雲卿得一日清淨,專心看了片刻卷宗,就聽到屬下傳來沈珞的動靜。
原來是去奶奶那獻殷勤了,卻在元晏那吃了個閉門羹。
陸雲卿轉動着手裏的毛筆,這個沈珞,是真心要融入夏府,還是別有所圖?
她有些摸不準心思。
這幾天接觸的沈珞太過謙遜卑微,將自己放在了極低處,和從前的那個刻薄又自作聰明的女人完全是兩個人。
她也曾懷疑到易容上,可這幾天近距離接觸,以她對易容術的瞭解,卻看不出沈珞臉上有任何易容的痕跡。
微嘆一聲,陸雲卿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季情、洛庭深、鎮王、沈珞……干擾思考的因素太多了,以至於她遲遲無法摸索出對方的計劃。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低聲呢喃一句,陸雲卿嘴脣抿起。
這是一場比拼耐心的遊戲,誰最先沉不住氣,誰就會一敗塗地。
沈澈的病症容不得她拖延時間,好在這一項條件花菱並不清楚。藥人軍在武城外呆了兩年不得存進,她會不會比自己更加沒有耐心?
帶着這個念頭,陸雲卿放下卷宗起身離開書房。
不論如何,遊戲都在繼續,而她暫時還沒有想要退出的意思。
……
沈珞似乎是被後院那一遭打擊了自尊,剩下一整天都沒再去其他地方,只呆在自己屋中睡覺,夏府也因此變得比平時更安靜一些。
這樣的安靜一直持續到第三天清晨,江築頗爲焦急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來。
“閣主,出事了!”
在沈澈懷中的陸雲卿驀然睜開眼,眼裏的惺忪持續不到半息便消失不見,恢復清明之色,立刻從牀榻爬起來穿衣,沈澈亦是沒說什麼,跟着起牀,卻只是整了整衣襟,就出去開門。
送出信使令牌後,他爲了方便,一直和衣而眠。
江築沒想到房門這麼快打開,怔了怔才凝重出聲道:“書房失竊了!”
“嗯?”
剛剛穿戴好的陸雲卿從裏屋走出來,柳眉揚起一個危險的弧度,“你確定是書房?什麼東西被偷了?”
“我和大哥都檢查過了,其他什麼東西都沒少,就少了擺在書架上的那些銅人。”
江築一臉不解,“這事太奇怪了。”
陸雲卿眼眸一亮,“那很好!她要是不拿銅人,我倒會又多添一分煩惱了。”
言罷,陸雲卿快步前往書房,沈澈形影不離地跟上。
“閣主,那些銅人是很珍貴的東西嗎?”
江築看着自家閣主反應,不禁更奇怪了,“閣主,那可是書房,是咱們止雲閣的重地,如今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了,您怎麼還高興上了?”
“是不該高興。”
陸雲卿笑容一斂,眼裏冷光閃爍,淡淡道:“抓到始作俑者,必須嚴懲,以儆效尤!”
江築:“……”
他實在摸不清自家閣主在想什麼,思來想去,最終只能腦補成“昨天一定是姑爺惹閣主不高興了”這種蹩腳原因。
陸雲卿來到書房所在,院落裏裏外外已站滿了止雲閣精銳,看到院外來人,所有身着黑色輕甲的精銳立刻齊齊喊了一聲:“閣主!”
陸雲卿擡手止住衆人呼喊,冷臉帶着沈澈與江築兩人一聲不吭地進了書房。
頭一次見到閣主如此凝重的模樣,所有止雲閣精銳皆是心裏“咯噔”一聲,面露羞愧之色。
屋內,於海正在帶人整理被翻得到處都是的卷宗,書房內卷宗不多,都是近日的,整理起來倒不麻煩,此刻已經進入尾聲。
聽到身後來人,於海立刻站起身,對陸雲卿微微低頭,說了一聲:“閣主。”
“情況如何?”
陸雲卿面無表情地坐下,擡眸掃過已經差不多恢復原狀的書房,“我聽江築說,丟失的是銅人?”
“是,所有卷宗一個都沒少。”
於海面色凝重,“書房重地,夜裏本應不會放任何人進來,我問過昨天守夜的兄弟,是武城來了一名信使,往日夜間前來送信的信使情況雖不多,但也不是沒有,便放行了。”
陸雲卿和沈澈聽到“信使”兩個字,頓時心中都有了數。
“那信使人呢?”
陸雲卿明知故問,果然見於海神情更冷,低聲道:“莫臨傳來消息,死了。而且是死在了庫拉城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他的屍身。”
“死在了送信之前,也就是說……昨夜前來的信使正是偷竊之人。”
陸雲卿眸光漸寒,氣勢迫人,“武城信使和此處的來往,一直都是絕密,消息又是如何泄露的?”
於海喉嚨一緊,“莫臨……還在查。”
“很好。”
陸雲卿施施然起身,面上笑容忽然濃郁起來,可於海知道,這分明是閣主陷入極怒的表現,“止雲閣自在南疆落成以來,如此不明不白的大虧,還是第一次。看來是本座久居琉蘭寨,諸位都鬆懈了不少呢。”
“屬下不敢!”
於海臉色難看地第一個跪下,他倒不是害怕,只是覺得羞愧。
江築同樣跟着“撲通”一聲跪下,跪得極爲乾脆,那沉重的碰地聲震得地面都微微振動。
連止雲閣“十絕”中的兩位大人都跪了,其他止雲閣精銳哪裏敢站着,眨眼呼啦啦就跪了一大片,屋內只剩下陸雲卿和沈澈站着。
沈澈還是頭一次看到這般光景,心中感受頗爲奇異,同時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記憶中耍威風的不是妻子,而是自己。
“光是跪着有何用?”
陸雲卿冷哼一聲,“亡羊補牢,爲時未晚。竊賊精通易容術,盜走的又是破不容易隨身攜帶的銅人,現在距離昨夜不過兩個時辰,帶着銅人離開太過吸引人視線,他一定還在庫拉城裏!
江築,你帶人去搜!切記萬莫驚動武王軍。”
“屬下領命!”
江築二話不說帶走了一隊人。
“你們也都起來。”
陸雲卿淡淡出聲,聲音已分辨不出喜怒。於海明白閣主已經冷靜下來,他最欣賞陸雲卿的也是這一點,不論情況有多麼嚴重危急,陸雲卿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冷靜,從容思考。
“於海。”
他忽然聽到陸雲卿在喊,立刻撇清思緒,“屬下在。”
“去將住在東院的客人們,都請來。”
於海聞言微微一怔,那不就是季情和李鳶夫婦?
不,還多了一個人。
他親手救下的沈珞。閣主在懷疑這些人?
於海覺得有些不可能,但卻未發表意見,二話不說下去帶人。
不多時,季情、沈珞還有一臉茫然的李鳶夫婦悉數到場。
“雲卿,你這是在搞什麼架勢?”
李鳶摸着自己的肚子,“將我們全都喊來,難不成是要玩什麼遊戲?”
話剛出口,李鳶看到門外又進來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