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庫拉城外,藥人軍如約而至。
藍彩蝶神情鄭重地站在城牆上,看着城外黑壓壓一大片的藥人軍隊,其中不少都沾染了新鮮的血跡,心情不由沉重。
“不廢一兵一卒……”
她不知爲何,忽然想起陸雲卿的話,眼眸深沉。
戰爭哪有不死人的。
“教主!”
一位民兵統領滿頭大汗地跑來,“所有的換命蠱都已布好!防守亦是部署完畢!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藥人軍進攻了。”
藍彩蝶神色冷肅地點了點頭,“陸閣主呢?”
“正在北城牆。”
“知道了。”
藍彩蝶揮手讓統領下去,雙眼灼灼地望着兵臨城下的軍隊,殺機滿布,“讓你見識一下,南疆可不是你等放肆之地!”
而與此同時,在北城牆的陸雲卿卻顯得有些悠哉。
她負手站在城牆上,看着牆下死一般寂靜的藥人軍隊,眸光幽幽,“看來是不準備進攻了。”
“什麼?不進攻?!”
站在一側神色頗爲緊張的韓立聽到這一聲喃喃自語,頓時面色一驚,轉頭看向陸雲卿,“師父,您是說……”
陸雲卿眼眸微垂,沒有回答,徑自轉身離開。
一個時辰過後,站在南城門上的藍彩蝶終於領會過藥人軍的意圖來,臉色異常震驚又難看。
藥人軍……居然想困死他們?!
不主動進攻,牆上辛苦佈下的十萬換命蠱便無了用武之地,出城去主動迎戰更是不吝於送死!
向來只知道蠻橫進攻的藥人軍,這次怎麼忽然有了自己的策略?!
藍彩蝶越想越覺得難以接受,轉頭冷聲問道:“陸閣主呢?”
民兵統領亦是臉色難看,“陸閣主她,已經回去了。”
藍彩蝶微微頷首,轉而又問道:“她反應如何?”
民兵統領回憶一番後,撓了撓頭,苦惱道:“好像,並沒有什麼反應。”
藍彩蝶聽到這句話,不知爲何莫名安了心,也轉身下城樓,帶人匆匆向夏府趕去。
事情有變,她要儘早與陸雲卿商議下一步纔是。
夏府的聽聞是這次南疆民兵的統帥前來,立刻放行,藍彩蝶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止雲閣平素商議要事的書房,卻聽到一番不小的動靜。
“失蹤了?”
陸雲卿眼神倏然冷下來,看着跪伏在面前不敢擡頭的地牢守衛,“誰?季情還是……”
話到此處,她語氣頓了一下,聲線微微變了調,“鎮王?”
“屬下有罪!”
地牢守衛渾身是傷,跪伏在地哭訴道:“是鎮王被人救走了!那蒙面人武功極高,下手兇狠,我們好幾個兄弟都受了輕傷。季姑娘還在牢中也被打昏了過去,此刻已醒來。”
陸雲卿胸口微微起伏片刻,面容平靜下來,淡聲道:“蒙面人武功路數,可曾看清?”
地牢守衛下意識看了眼陸雲卿身邊的沈澈,確切來說,是沈澈腰間的劍。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搖頭道:“沒看清。”
陸雲卿脣間抿緊,“自己下去領罰!”
“是!”
地牢守衛爬起來,一臉如釋重負地退下去,書房裏的氣氛卻因爲他的兩句話,陷入了無止境的冰點。
“我需要一個解釋。”
陸雲卿轉過身,正面沈澈退後一步,面上看不出表情,只餘絕對的平靜,平靜到令人心裏泛寒。
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對峙,在兩人之間,還是第一次。
沈澈眉心擰起,聲音低沉:“你以爲是我?”
陸雲卿眼尾泛紅,面上卻露出笑容,“不是嗎?”
於海知道這兩人今日能走到一起有多麼不容易,在旁看得心都糾起來,忍不住說道:“閣主,事情還未查清……”
“閉嘴!”
陸雲卿驟然冷下臉,擡眸下令,“你先下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說完,她轉過眸看向沈珞,卻未也將她趕出去。
於海看着陸雲卿幾番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轉身出門。
誰知他剛打開門,就看到在門外不知來了多久的藍彩蝶,於海怔了一下,才道:“閣主有些私事要處理,藍教主可否擔待片刻?”
“無妨,不急在這一時,我等等便是。”
藍彩蝶順着於海的意思在旁坐下,心中卻不由浮現幾分擔憂。
那兩人不是前幾日還和和美美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庫拉城正值生死存亡之時,若是陸雲卿因此一蹶不振,誰還能救南疆?
而與此同時,屋內因爲於海的離開,空氣愈發緊繃,似乎連溫度都因此下降幾分。
沈澈似是很不習慣陸雲卿用那般冰冷的眼神看他,喉嚨滾了滾,解釋帶着平素不曾有的急促,“雲卿,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可能是我。”
“是,事發之時,你我還在北城牆。”
陸雲卿面無表情地述說着事實,隨手扯過桌上的卷宗扔在沈澈腳下,“可鎮王被劫,並非發生在剛纔。所有人都被打昏過去,直到換班之時才被發現,這其中至少有三個時辰的空白時間。”
陸雲卿眼中隱約浮現出苦痛,“阿澈,你告訴我,昨夜丑時你去哪兒了?”
沈澈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聽到了異常動靜,一直追出府外……”
話到此處,沈澈身形驀然一震,聲音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想說,有人故意引你出去,栽贓嫁禍?”
陸雲卿面上浮現出淡淡的嘲弄,“沈澈,我不是傻子。若城內還有花菱的奸細,大可去將城門打開,放藥人軍進來,而不是單單隻救一個已經沒有用處的沈鎮。
而且,對看守地牢之人只傷不殺,除了你,又有誰會做得出來?”
沈澈拳頭緩緩攥緊,沉默不言。
他百口莫辯。
時間在僵持中一點一滴流逝,沈澈木然佇立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愛,他好似從冰凍中解封,舉步上前,一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
“二弟……你可不要亂來!”
一直沒有插嘴的沈珞看到,立刻大聲阻止。
陸雲卿不閃不避地看着沈澈一步步走來,眼神愈來愈失望,沈澈的神情越來越冷,直至最後他停在陸雲卿面前,連鞘抽出腰間長劍,彎腰輕輕將其靠在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