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晉回來了?”
權寶城老臉面色從容,毫無波動地揮手道:“回院再說。”
“是,爺爺。”
權陵恭敬地應了一聲,擡頭眼底閃過絲絲得意。
權晉啊權晉,你現在回來又有何用?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板上釘釘,你的靠山老祖宗死了,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別想在爺爺手中翻身!
不多時,祖孫兩人回到朱院坐定。
長相機靈的奴僕立刻將這些兩日權晉的所作所爲事無鉅細地全盤托出。
“大長老,小的打聽到的就這麼多了。”
奴僕眼巴巴地看着坐在高位上的老人,權寶城揮手淡淡道:“下去領賞吧。”
奴僕大喜,“是!多謝大長老!”
奴僕麻利地磕了三個響頭離開,權陵眯着眼思索一陣,開口道:“爺爺,權晉回到家中得知噩耗,除了派人去聖殿打聽消息,竟一點都沒有反擊的跡象,這可不像他。”
“哦?”
權寶城捋了一把白花花的鬍子,看着自己獨孫,目光少見的柔和。
在他眼中,自家孫兒聰明才智不比權晉差,差的僅僅是手段沒那麼陰狠。
老祖宗少年時,性格與權晉別無二致,也是一條陰冷的毒蛇,正是因爲這一點,老祖宗纔會拋棄同爲嫡系的權陵,選擇了那小子。
好在,那個老傢伙終究是糟了天譴,整個權家現在是他說了算。
想到此處,權寶城微微一笑,任由孫兒發揮,“那你說說,他是何想法?”
“必與一人有關。”
權陵言辭鑿鑿,目光堅定,“在這個檔口,他會因爲煉藥房的刁難而不惜親自現身,也要得到洗心丹,說明那洗心丹對他極爲重要。想來,他是物色到了一名對他極有用之人,甚至覺得可以靠那個人翻盤,纔會如此做。”
話到此處,權陵眉頭一蹙,“我能想到,權陵不可能想不到。興許這顆洗心丹只是他拋出來的煙霧彈,故意吸引我們注意力,以好暗度陳倉,府中所見所聞不能全信,還得我親自走一趟試探試探,纔可……”
“大長老,權晉少爺求見。”
門外忽如其來的傳話打斷了權陵的分析,權寶城眼裏的讚賞收了收,掀了掀袖子,面含淡笑,“消息倒是靈光,讓他進來。”
權陵收聲立在一旁,看着門口,兩眼毫不掩飾陰冷之色。
不多時,腳步聲傳來。
權晉眉眼含着恭敬踏進門檻,上前說道:“權晉,拜見大長老。”
權寶城老眼掃過權晉眼眸低垂的臉,神色恭敬,禮節周全,還是跟以前一樣,令人挑不出毛病。
“起來吧。”
權寶城淡淡開口,面上笑容不達眼底,“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我與你大哥剛剛聊到你從西海凱旋,你便找來了。可是找到流落在外的聖花了?”
權晉抿脣微笑,視線轉到權陵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移開,哀聲嘆道:“怕是要讓大長老和大哥失望了,西海貧瘠之地,哪裏有什麼聖花?倒是因此憑白浪費了三年歲月,着實令晚輩心灰意冷啊。”
權陵聽得拳頭一緊,不陰不陽地說道:“這一聲大哥倒是新奇,若是記得沒錯,你是頭一次這般叫我吧?”
“大哥以後會習慣的。”
權晉眼瞳幽暗,盯着權陵,那般陰冷的目光滑膩的很,活像一條正在吐信的毒蛇,“畢竟大哥現在貴爲少主,未來將要成我權家唯一的長生種,我權家以後的生死存亡,可都要仰仗大哥,不是嗎?”
言罷,權晉忽然轉過頭,饒有深意地看了眼權寶城,才收回目光,微笑低頭,“想來大長老去總殿處理老祖宗的後事,這一路舟車勞頓,定是乏了,晚輩告退。”
說完,不等權寶城有什麼反應,權晉轉身徑直離開,絲毫沒有言語上那般恭敬。
屋子的寂靜持續了幾個呼吸,權寶城忽然“砰”地一掌狠狠拍在桌上,老臉怒容密佈,“這個小畜生……竟敢編排老夫!”
“爺爺息怒!”
權晉忙上前安慰,一邊說道:“爺爺,今年聖殿的長生種名額定是您的,孫兒還年輕,大可等到五十年之後,只消這些年我們祖孫二人合力,下一顆聖丹必定還是我們權家的。”
權寶城聞言臉色頓時好看許多,老眼卻異常鋒利地打量着自家孫兒,“你真的這般想?”
權陵眼眸清明,“自然!還請爺爺相信孫兒!”
權寶城臉上終於出現一絲笑容,欣慰地拍了拍權陵的肩膀,“好孩子。爺爺知道這不合聖殿規矩,可若是不服用聖丹,爺爺沒幾年好活了,你也不希望爺爺去的太早吧?那時可就沒人幫你對付權晉了。”
權陵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孩兒是從小在您身邊長大的,您放心,沒有人可以離間我和您之間的感情。”
權寶城老懷大慰,笑道:“天家還說我權家出的竟是薄涼之輩,簡直荒謬!若是連你都稱不上一聲重情,天底下可就沒有重情之人了。”
長呼了口氣,權寶城嘆道:“有句話,那個小畜生倒是說對了,這人年紀大了,身體確實大不如從前。我得去歇着了,權晉的事情就教給你去辦,爺爺手中的資源人脈你儘可動用。”
權陵頓時頷首,“爺爺放心!不管他還有什麼計劃,孩兒一定將他的野心扼殺在搖籃裏,令他永無翻身之日!”
“好,這纔是我的好孫兒。”
“……”
權寶城被孫子說的身心舒暢地離開了主院。
權陵站在空蕩蕩的主院卻未急着離去,默默站在原地看了會兒權寶城的座位,神色平靜得像是覆了一張假面,過了許久才轉身離開。
卻說權晉離開了主院之後,雖說使了一層隱晦的離間計,心情卻沒好受到哪裏去。
掌握實權的大長老,就像是一片陰雲始終籠罩在他的頭頂上。
一日不成長生種,一日就不能被那對祖孫抓住任何把柄,謹小慎微地度日,這讓他如何好受?
“陸雲卿不能再呆在這裏……”
權晉眼中眸光閃動,他不會小看任何人,特別是權陵,那個看上去溫和恭順,實則狠起來與他不遑多讓的僞君子,想必已經察覺到陸雲卿的存在。
必須要儘快將陸雲卿從她眼裏摘出去,且開爐煉丹,也要尋一處極爲安全之所……
權晉心事重重地回到求鯉院,不知不覺踱步來到陸雲卿院子門口,他回過神來,猶豫了一瞬還是走了進去。
雖說他覺得,在這般短的時間裏,即便以陸雲卿的天分,估計也沒能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可事實卻遠遠超乎他的想象之外。
“主人。”
陸雲卿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起來時神色依舊狂熱,兩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權晉,滿滿都是癡迷。
權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以前他不是沒聽說過洗心丹,可自己親自用還是第一次。
蹙着眉頭。他問道:“方子研究得怎麼樣了?”
提及正事,陸雲卿面上表情收斂幾分,正色道:“主人,方子有問題!”
“嗯?”
權晉聞言微微一怔,登時忍不住高聲反問:“你說什麼?!”
陸雲卿聲音立刻小了許多,只依然神情認真地重複道:“方子,有問題。”
權晉直接被氣笑了,“那你倒是說說,有什麼問題?”
這個女人,吃了洗心丹還是這般狂妄自大,真當自己煉藥天賦天下無雙了?這份丹方乃是老祖宗從聖殿中帶出來,是貨真價實的聖丹丹方,絕無虛假!
他想過陸雲卿會遇到諸多困難,研製的時間定然短不了,可沒想到她居然劍走偏鋒,直接質疑丹方了。
陸雲卿好似沒有讀懂權晉臉上的表情,依然操着原來的口吻,乖乖答道:“照此方可成丹,卻有缺陷。永生花,花生陰陽。在奴的理解中,應取兩朵屬性相合者煉製,方爲聖丹。可此丹方卻只去一朵,屬相單一,必生隱患!
服丹之人必受諸多限制,輕者寒火之症狀常相伴隨,重者全身火燒火燎,自焚而死!或如墜冰川,化成冰雕!如遭天譴!”
天譴?!
這番話一經道出,權晉當即渾身一震,臉色微變。,
老祖宗不就是天譴死的,這些年他已然通過各種渠道打聽了不少隱祕消息,才知老祖宗在聖殿忽然化成了一座冰雕。
長生種,往往不得善終。
聖殿中一直以來都流傳着傳言,他本來不信,可陸雲卿這番話竟與老祖宗的死狀描述得極爲吻合,就好像親眼看到了一般。
陸雲卿不存在探聽到聖殿消息的機會,也就是說,這番話……真的是她從方子上看出來的!
權晉忽然感到心中一沉,旋即心臟不爭氣地砰砰跳動起來,他睜大雙眼,一字一頓道:“你是說……聖丹有缺陷,而你……能改良?!”
陸雲卿毫不猶豫地點頭,一副懵懂又理所當然的模樣,疑惑道:“這有什麼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