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鞭猶若靈蛇襲向天荒面門,打在刀面上發出“噼啪”一聲脆響,緣昭氏搶先動手,其餘三人亦緊隨其後。
一時間五人戰作一團,天荒以一敵四仍舊不落下風,然而卻無法再空出手來管陸雲卿等人。
陸雲卿冷眸瞥過蠢蠢欲動,不知在等待什麼的魔族隊伍,不着痕跡地來到林忘之身後,輕聲開口:“林長老,你有幾成把握?”
林忘之正兀自緊張,被突如其來的問話驚得身子一僵,回頭看到陸雲卿,嘴脣囁嚅了一下,苦笑着說了實話,“一成都沒有,魔族這次抓到機會偷襲,定然準備完全留有後手,我們若是貿然退走,恐怕還會有新的變故,但若是不逃,下場恐怕同樣好不到哪兒去。雪山殿下,難道你還有什麼辦法?”
陸雲卿目光微微一閃,“辦法是有,但須得冒險,林長老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林忘之本就隨口一問,沒想到對方竟然點頭,頓時張大眼睛,“不管是什麼辦法,只要能比現在情況好轉,你儘管說!”
“如此……”
陸雲卿附耳說完計劃,林忘之臉色變了又變,終究果斷點頭,“放心,只要你說的沒錯,就算是舍了老夫這條性命,也是值了!”
陸雲卿眯了眯眼,將毒瓶交由林忘之手中,“只有一瓶,成敗與否,只能看長老您的了。”
林忘之聞言,頓覺手中毒瓶足有千鈞之重,他擡頭望向天荒戰圈,語氣悍然,“儘管放心!”
交代事畢,陸雲卿退到沈澈身邊,“我們向後退,但不能太快。”
沈澈一聽便知妻子有了想法,立刻依言悄然後退,儘量以人羣作爲遮擋,不引起地方注意。
但陸雲卿也知道,不能退得太遠。
她不知道魔族的底牌是什麼,但若退到魔族的底線外觸發那張底牌,對她而言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她最終還是決定用毒。
在南疆時,爲了治好沈澈,她耗費大量時間心神研究聖花,如今總算派上一絲用場。
天荒是活了幾百年的真丹長生種,聖花的“不死”特性浸潤進肌骨,那瓶毒,毒不死他,最多令他力氣喪失一段時間。
但魔族可就不一樣了。
她是不瞭解魔族,但東國三大家對魔族的傳說,皆停留在尋找聖花上。
也就是說,魔族沒有聖花,也就沒有不死特性。
陸雲卿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忘之緩慢接近戰場,只要林忘之不犯錯,那瓶毒藥的效果,至少有七成把握奏功!
很快,不僅僅是東國這邊,立於戰圈另一邊的魔族隊伍也注意到林忘之行動有異。
林忘之頓感如芒在背,立刻仰頭大喝一聲,“主人,我來助你!”
“找死!”
看到飛速接近戰圈的林忘之,緣昭氏臉上露出陰狠的笑,直奔林忘之而去。
她認得林忘之,他是天荒身邊唯一的忠僕,此番雖然沒辦法拿天荒怎麼樣,但這老傢伙死了,天荒大概會痛苦很久吧?
“忘之?!”
天荒臉色微變,二話不說追向緣昭氏,其餘三人卻在這一刻猛地用起搏命的打法,逼得天荒不得不回放。
“滾!”
天荒冷喝,心中又急又氣,不明白林忘之今日怎麼如此衝動,他明明十分了解四魔將的實力,林忘之這般年老體衰的真丹在緣昭氏手中根本走不過一招,就會耗盡剩餘的生機而亡。
林忘之看到緣昭氏衝來,臉上露出驚慌之色,但卻依然沒有回頭逃跑的意思。
其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這可是,四魔將裏最強的緣昭啊!
“現在知道害怕了?遲了!”
泛着森冷血光的長鞭席捲向林忘之脖子,這一鞭子下去,林忘之必將屍首分離,死無全屍!
生死之間,林忘之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徑直捏碎手中丹瓶,隨後大力一揮!
漆黑的毒霧沖天而起,瞬間淹沒面露驚容的緣昭氏!
她預感不妙,當機立斷抽身狂退,然而這個距離根本躲不掉,她首當其中,直接被灑了一臉正在揮發成黑霧的黑粉。
“什麼東西?!”
她伸手一抓臉,觸感卻是一灘軟爛的血肉,極爲輕易就抓下來一大塊,霎時臉色劇變,心中頭一次生出驚恐的念頭。
她明明臉上受傷了,可爲什麼……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是眼睛,眼睛也爛了!
“林忘之!!”
暴怒中夾雜着恐慌的尖叫響徹通道,此刻已暴退到極遠的林忘之低頭看了眼已經爛的只剩下白骨的右手,擡頭看着緣昭氏周圍那沖天的黑煙,臉上驚悚一片。
這毒藥的效果,比雪山殿下之前描述得還要誇張。
林忘之心中五味雜陳,更多的是驚疑。
這種連魔將都能重傷的毒藥,此前從未有之,雪山殿下又是從何處得來?
“段家的底牌麼……”
天荒停手飛速遠離,其他三魔將亦是臉色劇變,飛速退開,不論是他還是三魔將望向黑霧的視線,皆是充滿忌憚與驚懼。
天荒設身處地,自想若是對段家動手中了這一招,恐怕現在長生殿主的位置已經換人了。
幸虧,段亦瑤心懷大義,比起這次吃裏扒外勾結魔族的天承安來,大量何止三分?
閃過念頭的這些功夫,迅速膨脹的黑霧已然籠罩向避之不及的魔族隊伍,幾個實力偏弱的魔族觸之當場暴死,其餘人亦是各自出現內外傷,戰力大大降低。
傳送通道空間極小,東國這邊受到黑霧影響,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昏迷吐血的大有人在。
實力最弱的天芙吸入一點黑霧,直接倒地生死不知,胸口的黑珍珠也因而滾落出來。
沈澈恰巧看到這一幕,走過去將黑珍珠撿起來,交到陸雲卿手中,輕聲道:“此物,多半與魔族有關。”
陸雲卿微微頷首,接過黑珍珠觀察片刻,忽然身子一陣搖晃。
沈澈面色微變,連忙扶穩她,“沒有解藥?”
“沒來得及煉製。”
陸雲卿無奈的笑了笑,“畢竟這毒也是一時靈光,心血來潮煉出來的,哪裏想到這麼快就能用上。無妨,我們離毒霧已經是最遠,影響不大,就算沒有解藥也能隨着時間自行痊癒。”
沈澈聽到這裏,微微鬆了口氣。
這時,天荒已退至林忘之身側,視線掃過情況悽慘的衆人,眼裏流露出關切,“傷勢如何?”
林忘之咧嘴笑得很開心,“死不了!這次多虧了雪山殿下,否則這局沒法兒破。”
天荒微微點頭,“解藥在何處?”
林忘之聞言笑容苦了一分,“雪山殿下說,暫時還沒有解藥,不過這毒對真丹雖有損傷,卻死不了人,痊癒毒解也只是時間問題。”
天荒眉頭稍松,除了胸口稍稍悶,有些脫力外,他的確感覺這毒對他作用不大,雖然方纔他裏黑霧距離並不是遠。
不過對於魔族來說,顯然不是那麼回事。
薄薄的黑霧內,他依稀能看到緣昭氏已經被猛烈的霧毒腐蝕成一具紅粉骷髏,死得相當徹底。
用少量假丹長生種的性命換來魔族損失一個魔將,買賣簡直是再划算不過。
“陸雲卿……”
他展眸掃過已經退到空洞周圍,去意漸濃的三魔將,脣角微微上挑,走向早已遠離黑霧的陸雲卿和沈澈。
方纔他專心應對四魔將,雖然沒看到這兩人有什麼互動,但就以現在的站位看,這兩人之間沒有關係,他是萬萬不信的。
不過,陸雲卿已經表明誠意,不管之前在他面前那番言論中有多少謊言,他都沒必要再追究。
“丘裏,我們就這麼走了?”
魔族這邊,三魔將臉色難看,原魔將首領緣昭氏身亡,他們再無功而返,回去還不知道要受到什麼樣的處罰。
別說掉官職,抽筋扒皮都是輕的。
“不然還能如何?”
被喚做“丘裏”的老者冷哼一聲,挑眉冷笑,“你沒看到現在什麼情景?人家一瓶毒藥就讓我們死傷大半,我們再強行動手,只會全都折在這裏。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高瘦的年輕魔將臉色有些陰翳,好歹他也是和丘里氏同樣出身高貴的遞風氏,被老傢伙這麼一通訓斥,面上無光得很。
“撤退吧。”
默不作聲得骨槍氏深深地看了眼黑霧中地骷髏,聲音冷沉,“這筆帳,我遲早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燈籠籠罩下,傷亡慘重地魔族隊伍開始撤離,三魔將警惕地守在空洞前,一臉警惕地盯着東國方向。
這是折損魔族大將地絕好時機,可惜天荒此刻中毒症狀逐漸加重,正常活動還行,但再拿刀槍上去和三魔將硬拼,卻是太勉強了。
“真的沒有解藥?”
他轉頭視線落在陸雲卿的側臉,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殿主說笑了,我又怎麼會騙您?說謊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
陸雲卿搖了搖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
她伸出手攤開,“這是從天芙身上掉出來的東西,氣味與魔族很是相似,我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殿主您見多識廣,興許認得。”
天荒看到靜靜躺在陸雲卿掌心的黑珍珠,卻是臉色驟變,“快丟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