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讓緣昭鬼家知道火煌衣識破他們的奸計,作爲中間人的他豈不是半點利用價值都沒有了?
沒有價值的垃圾,該會被鬼家如何處理,光是用腳趾頭他也能想的出來。
不知不覺間,他竟被火煌衣逼上一條絕路,除了聽她的命令尚有一絲生機,沒有其他選擇。
這時,令左千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火煌衣的心機之深!
她絕不是火煌衣!
五成懷疑變作十成把握,令左千遍體生寒,不是火煌衣,她又是哪一方勢力派來的人?
那張祕藏圖裏究竟藏着什麼祕密,明明這些年掀起的腥風血雨已經漸漸平息下去,怎麼又有種山雨欲來之勢?
令左千不敢再細想下去,只得悶頭匆匆地往家裏趕。緣昭三十七的死訊沒那麼快傳開,他得抓緊時間。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
陸雲卿帶着火煌阮改頭換面,光明正大地拜訪聖堂大管事府邸。
雖未稟明來意,但管家聽到陸雲卿嘴裏吐出“緣昭鬼家”的字眼,自然不敢怠慢,將兩人請到客廳後匆匆下去報信。
典雅不失格調的客廳處處充斥着昂貴的味道,火煌阮如坐鍼氈,眼睛不安地左右打量片刻,看到身側的陸雲卿不慌不忙地喝茶,心也跟着靜下來,眼睛不再四處亂飄了。
這一等,便是小半個時辰。
陸雲卿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火煌阮卻是坐不住了,只是看陸雲卿的反應,只得繼續忍耐。
終於,門外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哈,不知哪位閣下光臨敝府,在下來晚一步,還望贖罪啊!”
陸雲卿聞聲站起,看到迎面走來穿着青色雲紋袍的中年男子面帶笑容,面孔線條卻很冷硬。
並非好相與之輩。
心中劃過這般年頭,陸雲卿勾脣微笑,抱拳道:“大管事說笑了,您日理萬機,在下來時未說明來意,大管事有所疏漏,乃是人之常情。”
大管事驚異於陸雲卿的坦誠,眉頭微微一挑,虛手一引道:“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免貴姓火煌,單名一個衣字。”
陸雲卿果斷抹去易容,露出女子面孔,“相比大管事應該聽過。”
大管事見狀頓時臉色微變,沉默片刻,說道:“福伯,讓所有人都下去,看好外面,不得讓任何人進來。”
“是!”
一聲令下後,客廳裏的下人眨眼走的乾乾淨淨。
大管事打量片刻陸雲卿,緩緩抱拳,“在下遞風林,對火煌家的遺孤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遞風氏……
陸雲卿眸光一閃,同爲四大魔將家族出身,難怪他能站在緣昭鬼家和丘裏家的對立面。
念及此處,陸雲卿心中把握又大了一分,輕笑道:“大管事真是客氣了,大名鼎鼎的遞風氏纔是真的如雷貫耳,相比之下,我這個早已覆滅的家族談何不凡?”
話到這裏,陸雲卿語氣頓了頓,“小女子今日前來的目的,想必大管事也能猜出一二吧?”
遞風林聞言面露笑容,“火煌小姐快人快語,那我也不藏着掖着,道天玉藏,火煌小姐若肯割愛,在下必定幫你擺平緣昭氏與丘里氏的糾纏。”
“哦?”
陸雲卿嘴脣微抿,“恕小女子直言,遞風氏與緣昭,丘裏同爲大姓,大管事又有何把握能以一敵二呢?”
遞風林似乎對此早有對策,哈哈笑道:“火煌小姐說笑了,若是放在本家,在下當然不敢如此狂言,可在黑城的兩家不過時再小不過的分支,在下一人足以壓制,只是沒有合適的理由,懶得出手罷了。
二來,火煌家當年拿到的祕藏圖,傳言甚光,但那祕藏年代久遠,裏面寶物究竟還剩多少有用,無人知曉。對四大家而言,並非十分珍貴,之所以現在又掀起紛爭,只不過是緣昭和丘裏兩家藉此發難,想要重新爭一個高下罷了。”
遞風林說到這裏,只覺得十拿九穩,臉上笑容愈發茂盛,“火煌小姐此來,不就是打着求助的念頭嗎?”
“大管事所言,只說對了一半。”
陸雲卿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開口:“您的確是不將那兩家放在眼裏,想來您應該遞風本家的人,地位高貴,只是不知緣何蝸在這方小城。”
陸雲卿回擊的語氣很淡,也沒什麼火藥味,可卻立刻讓遞風林臉上的笑容消了一半。
這火煌衣和請報上說的不一樣,不是個好糊弄的。
“你所求什麼,小女子自然不知,也不敢妄加揣測。”
第二句話一出,遞風林被戳破了底細,臉色變得陰沉,“火煌衣,你什麼意思?”
“管事大人莫要急着動怒。”
陸雲卿輕聲制止遞風林的質問,“合則兩利,小女子不喜歡被人逼迫前行,前來找您,自然是帶着十足的誠意的。”
“合作?”
遞風林笑了,笑容裏滿是譏諷,“火煌衣,你覺得你有什麼底氣跟本座合作,是憑你那點三腳貓的修爲,還是你那個地靈階的師父?”
水光上人,果真是地靈階。
陸雲卿眼裏閃過一抹光亮,勾脣輕笑,“都不是。”
遞風林神色一怔,“嗯?”
……
傍晚時分,陸雲卿在令左夫婦焦急的等待中,終於回到府邸。
“衣衣……”
火煌嬌手中捧着兩套華服迎上來,目光躲閃,有些不敢看陸雲卿的眼睛。
“多謝姑媽。”
陸雲卿淡然謝過,將其中一套遞給火煌阮,“姑媽可以走了,更衣這點小事,我們姐妹還不至於要讓人侍奉。”
“衣衣……”
火煌嬌聞言心忍不住揪了起來,聲音酸澀,“姑媽對不起你,可是你姑父……我們不是有意的,我們只是想活……”
“螻蟻尚且貪生,姑媽不必介懷。”
陸雲卿淡淡打斷火煌嬌的話,對這個還被蒙在鼓勵的女人,她臉上保留一絲笑容,“您也是無奈,我能理解。”
她能理解,火煌衣能不能理解,她就不知道了。
火煌嬌聞言卻愧得紅了眼眶,掩面而逃。
“姐姐,這件衣服好漂亮!”
火煌阮展開淡紫色的紗裙看了又看,眼睛亮晶晶的,看不出一點被親人背叛的難過。
興許在她心中,火煌衣纔是她唯一的親人,姑父姑母的背叛根本算不得什麼。
入夜。
陸雲卿如約赴宴,在令左千的帶路下,來到城東一座張燈結綵、燈火通明的府邸前,卻不是遞風林的那座。
府邸門楣上明晃晃地掛着遞風二字,陸雲卿擡頭看見,脣角彎了彎,低頭看着抓着她衣袖不放開的火煌阮,“怕嗎?”
火煌阮緊了緊衣袖,口中卻仍逞強道:“不怕!”
她是真的不怕,只要能跟在陸雲卿身邊,就沒什麼好怕的。
只是身體面對這樣的場面,卻不聽使喚,令她十分懊惱。
陸雲卿啞然,沒有笑她,擡眸望向遲遲邁不開步子的令左千,“姑父,愣着作甚?”
令左千被催得頭皮發炸,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收到緣昭三十七的死訊,也不知“火煌衣”對策是什麼,就如此莽撞地赴宴過來。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他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輕吸一口氣,令左千壓下微微顫抖的手,臉上堆出一絲笑容,走到門前遞出請帖,門前“管家”當即笑道:“原來是令左家主,您可是來晚了,宴會都開始了。”
“管家”的笑容分明別有一絲深意,令左千額頭冒汗,“管家莫要見怪,路上耽擱了些時間,這是賀禮。”
令左千說着,讓下人奉上禮盒,“管家”看清背後兩姐妹,眸光微亮,自然不會攔着,讓開身形讓三人進去。
陸雲卿只當什麼都沒看見,跟着令左千一同踏進大門,前堂院落裏的喧囂聲立刻遠遠飄來。
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走到宴會場中,衆人看到令左千,當即有幾名落座的客人起身迎上來。
“令左家主,你可是來晚了啊!”
“哈哈哈是啊,在下這去向管事大人賠罪。”
“這話說的,管事大人今日高興的很,定不會怪罪的。”
二人閒聊着,那人忽然將目光移向令左千背後,訝然道:“你就是……火煌家的女兒,火煌衣?”
陸雲卿被點名,上前走到燈光下,微微一福禮,沒有出聲,算是默認。
那人見狀不禁感慨,“火煌……那可真是老黃曆了,當初老夫與火煌家主也算是至交,你長得真是跟你父親一模一樣。”
“是麼?”
陸雲卿雲淡風輕,冷清的嗓音中不乏恭敬,“多謝叔父掛念。”
火煌阮在旁聞言憋得很難受,差點笑出聲來。
若是姐姐真活着站在這裏,她說不定還會信了,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陸雲卿。
這一番“真情實感”地拉關係,就顯得太過滑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