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海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微凜:“是!”
“我知道你還有很多不明之處。”陸雲卿擺了擺手,“等莫臨回來再詳說,你去清出一片營地來,將大荒來客都安排在同一處。”
“是。”
於海轉身離開了營帳。
於海剛一走,陸雲卿就看到沈念從門縫露出一個小腦袋,乖乖地喚了一聲:“娘~”
陸雲卿面色立刻變得溫柔如水,“進來吧。”
沈念面色一喜,噠噠噠地跑進來,回到自家勢力後,他立刻恢復了少年心性,這裏是港灣,他不需要再故作堅強。
陸雲卿又何嘗不是這種感覺,大荒漂泊半年,她從未敢有半分放鬆,直到回到這裏,見到莫臨於海,她緊繃的心神纔在這一刻得到釋放。
沈念也看出了母親的疲憊,心疼地抱住陸雲卿,“娘,莫叔出去的時候說了,這頂主帳一直都是空的,牀榻每天都有人打掃,沒人用過。”
陸雲卿明白了莫臨的用意,心中微暖,“那孃親睡會兒。”
“孩兒陪您!”
沈念鑽進陸雲卿懷裏,嘿嘿一笑。
“這麼大的人了,還粘着娘,羞不羞?”
陸雲卿低笑一聲,與兒子談笑着,眼皮子漸漸變得沉重,睡了過去。
沈念小心翼翼地握住母親的手,看着孃親安穩的睡顏,心中酸酸的。
自己要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幫母親分擔一點肩上的重擔呢?
莫臨搬來卷宗來到營帳外,腳下忽然一頓,跟在後頭提着卷宗木箱的手下正要進去,卻被他攔在了門外。
“殿主?”
手下疑惑,莫臨搖了搖頭,小聲道:“閣主睡了,等她睡醒再進去。吩咐下去,主營附近不得大聲喧譁,保持安靜。”
“是!”
手下連忙下去傳話。
莫臨看着並未緊閉的門簾,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了笑,轉身離開。
就在陸雲卿睡得正香的同時,緣昭猙等人也被請到了一處乾淨的側營安置下來。
士兵們雖然對他們的眼睛頗爲在意,但止雲閣軍內紀律嚴明,並未有人因此作出過激舉動。
“錯了,都錯了。”
緣昭猙坐下來,忍不住嘆了口氣,“雲麓來歷本就帶着詭異,老夫想不明白,原來從一開始就錯了。”
司蒙鳩蹙着眉頭不說話,他也沒想到這裏會有反過來僞裝成大荒人族的手段,此處之人分明對裂口一無所知,猝不及防被他們抓捕了許多人。
怎麼可能會提前準備僞裝大荒人族的手段混進來?
想起他們從一開始就排除了正確答案,司蒙鳩也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怪不得他們,實在是事情發展得太詭異了一些。
“如今被困在軍營,猙老哥可有辦法?”
他壓低聲音問道,緣昭猙沉思片刻,忽然起步向外走去。
嘩啦!
門簾一掀開,緣昭猙就看到薛守站在門外,雙眸已經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他知道此人,乃是雲麓與魔槍遊鬥爭時,勝利的關鍵,當初他們還真以爲雲麓會惑神之術,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兩人合計演的一場戲。
這真真是誰都沒有想到。
緣昭猙抿脣,問道:“老夫想要出去逛逛,可否?”
“自然可以。”
薛守給出一個令緣昭猙詫異的答案,“猙管事可以去任意地方,我等不會有人跟隨,只是猙管事人生地不熟,還是不要走太遠爲好。”
緣昭猙怔了片刻,忽然又問道:“若是我想帶着所有人迴歸裂口城,又如何?”
“閣主吩咐過,不管猙管事做何決定,她都不會阻攔。”
薛守神色真誠,“猙管事,不管您信不信,閣主帶你們前來此處並非是欺騙,而是當時事態緊急,來不及說清這些細枝末節。”
“細枝末節?”
緣昭猙冷笑一聲:“兩界爲敵,你管這叫細枝末節?”
薛守神色不變,“不是猙管事主動想要過來看看嗎?”
緣昭猙語氣一滯,臉上隱有怒容閃現,“老夫那是放心不下同伴的安危,可誰曾想你們……”
“猙管事的意思是說,閣主的出身換了一個地方,你們就不準備認恩情了?”
薛守語氣微冷,“這句話算是我一個作屬下的擅自逾越,可我還是要說,閣主從未將大荒當作敵人看待,否則也不會主動出手救你們。
若猙管事只有這點心胸和見識,還是趁早帶着你的人回去吧!”
緣昭猙老臉泛紅,“……你!”
薛守卻是沒興致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緣昭猙一肚子火氣憋在心口,忍不住狠狠一拍門帳,“豈有此理!”
緣昭猙坐回營帳內,其餘人都沒說話,司蒙鳩若有所思,也陷入了沉默。
獨自生了會兒悶氣,緣昭猙也冷靜下來,“八王爺,你怎麼看?”
司蒙鳩目光一閃,“我決定留下了再等等看,若是雲麓真的要將我們騙進來,早就動手殺了,她的實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緣昭猙想得更遠一些,嘆了口氣道:“我們大荒和上廷,真的還有和平相處的可能嗎?”
司蒙鳩笑了笑,“猙管事可還記得我那位王兄。”
這話題的跳躍性有點大,緣昭猙想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雎?”
“正是。”
司蒙鳩笑容多了一分暖意,“雎哥現在被軟禁在皇宮內,我去看過他,才知道他這些年一直都躲在上廷。他說這裏的生活,跟我們完全不同,和平安寧,他很喜歡。要不是身份暴露,他絕對不會回來。
你看,出身如我王兄,尚能撇去偏見,一視同仁。不去看看,猙管事又怎知此處的當權者,想法與我雎哥不同呢?”
緣昭猙驚異地看着司蒙鳩,“沒想到你還有這番深刻的見解。”
司蒙鳩臉色一黑,這是在誇他還是損他?
緣昭猙也不管司蒙鳩是何反應,樂呵起來,“既然八王爺都這麼說了,老夫也就在此處等一等,那雲麓能統領大軍,想來在上廷的地位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現在她該是去見那位當權者了,等她回來,我們就去和她聊聊。”
說完,緣昭猙朝牀榻上仰面一趟,“那就先不想別的,老夫睡一覺再說。”
司蒙鳩見狀搖了搖頭,這老傢伙適應地倒是快。
他擡頭看着神色依然不安的衆人,吩咐道:“此處幾個營帳都是空的,短時間不會有什麼危險,都先去歇着,其他事以後再說。”
入夜,陸雲卿醒了。
她睜開眼,聽到所縮在她懷裏的念兒清晰又均勻的呼吸聲,脣角忍不住勾了勾。
兒子的側臉在暗淡的燈光下鍍了一層柔和圓潤的金光,令陸雲卿忍不住去想,阿澈小時候是否也是如此……可愛?
一念及此,腦海中便出現了一道挺拔頎長的身影,揮之不去。
分明只是分開了不到半年,陸雲卿卻好似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快要壓抑不住濃郁的情愫。
孤獨嗎?
有兒子陪伴,她是不孤獨的,她只是想念。
念着他此刻大概是孤獨的,念着自己的,只是那人這方面的心思總是藏着,大概藏得很辛苦吧。
輕輕撫過兒子的側臉,陸雲卿深吸一口氣,從牀榻上小心地起來。
眼下還不是任由情緒氾濫的時候,她相信沈澈,當年京城內亂尚且斬不斷他們的塵緣,如今她和沈澈都是真正的長生種,終有一日會重聚。
而且她相信,這一天不會太久。
牀榻上有陸雲卿的味道,沈念睡得很安穩,並未醒來。
陸雲卿掀開門簾,一直侯在門簾外打瞌睡的定春和珠兒立馬驚醒,看着陸雲卿的眼裏盡是驚喜,齊齊小聲開口道:“小姐!”
她們二人一直在後方庫裏城負責後勤,接到陸雲卿回來的消息後,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陸雲卿親暱地拉過兩人的手,輕笑道:“都是大姑娘了,還沒找到良人?都怪我這兩年回不來,不然定給你們安排安排。”
“小姐,你說什麼呢?”
定春臉色一紅,“怎麼一回來就說這個,小姐平安歸來就是定春最大的福氣,還要什麼良人不良人的。”
珠兒聽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可我怎麼聽說你跟繁華大哥老是眉來眼去的?”
“珠兒!”
定春登時臉更紅了,這個珠兒,怎麼小姐一回來就拆她的臺,太過分了!
珠兒見狀忍不住撲哧笑出聲,“逗你玩呢!”
說完她鄭重其事地福了一禮,擡眸說道:“恭迎小姐平安歸來!”
定春聞言臉色也是一正,同樣道:“恭迎小姐平安歸來。”
陸雲卿無奈,“好了,你們兩個,莫臨他們想必快要等不及了,前面帶路吧。”
“是。”
片刻之後,陸雲卿來到另一處大營帳。
營帳內放置着一條長長的橢圓形實木會議桌,桌兩邊人坐的滿滿當當。
千機殿莫臨,於海,江築,向繁華等血衣部衆,夢真樓阿一,古修道,五仙教藍彩蝶,天珠,方緣,已是大魏駙馬的陸涼……
陸雲卿的視線一一掃過衆人的面孔,貝齒微露,“諸位,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