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前往大魏的車隊準時出發,連一刻鐘都不曾耽擱,同行人又多了一個陸元晏。
夏睿站在門前揮手,直到車隊的最後一匹快馬消失在視野當中,手才慢慢放下。
他其實也很想去。
短短三日,陸雲卿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煉藥房度過的,他與之相伴最長的一段時間,不過是祭拜那一兩個時辰,怎麼夠?
可是止雲閣必須要有人來主持,他作爲長輩當仁不讓,不然豈不是辜負了那一聲“父親”?
夏睿想到這裏笑了笑,將眼中的不捨斂去,轉身跨入大門門檻。
薛守準備的都是能日行千里的好馬,日夜兼程速度極快,陸涼也早已傳信給中途的驛站,備好換乘的馬匹,爲了縮短時間,陸雲卿連補充體力和乾糧都縮短到一天一頓,這段旅程註定無趣。
就在她前往大魏國土的同時,遠在東國祕地的長生殿忽然躁動起來。
“殿主有令!即刻前往第一傳送通道等待!”
“殿主有令……”
大量天荒的嫡系部隊在祕地奔走,沈澈淡漠地旁觀,直到有一名身着黑衣的殿衛站到他面前,態度比起別人多了一分恭敬,開口道:“殿主有令,命殿下即刻前往第一傳送通道。”
“天荒回來了?”
殿衛說完,正當他以爲面前這個長年頂着一副冷麪孔的男人會跟平時一樣點頭了事,卻聽到對方驀地出聲音:“我去見他。”
言罷,沈澈起身大步走向主殿,殿衛愣了一下就要上前阻攔,但沈澈身形一環便徑直繞過了他,眨眼進了主殿大門。
殿衛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追進去。
沈澈殿下在殿主心目中無疑是特殊的,雖然他們不知道特殊在哪裏,不過整個祕地也就只有沈澈殿下一人敢直呼其名,無視殿主的命令了。
空曠的大殿中燭火點綴,有些黯淡,陳設簡單地令人感覺寒酸。
但此刻站在殿中的兩人,都不在意這點細枝末節。
“你又闖殿。”
天荒揹着的身子轉過來,面容不見怒意,只是語氣平淡地說道:“雖然因爲你妻子之事,我心有愧疚,但這並不能成爲你肆無忌憚的理由。”
沈澈不爲所動,淡淡道:“在你心裏,我能肆無忌憚的底氣,從來不是因爲卿兒,不是嗎?”
天荒眉頭一挑,笑了起來:“這還是你頭一次跟我挑破了說,怎麼?之前的默契不是維持得很好麼,何必戳破這一層紙,讓人不自在。”
“你集結八成人馬進發大荒地界,想要幹什麼?”
沈澈聲音微冷,“這段時間你以我爲掩護沒少出去,可東國境內並無你的蹤跡,你去哪兒了?”
天荒被問得愣了愣,旋即笑容更多了起來,“你這是好奇,還是關心?平日裏看你對萬事莫不關心,我還以爲你真的不關心,原來都記在心裏。”
沈澈長眉稍擰,“你今日要給我一個答案,沒有人的耐心是無限的。”
“不,你對你那位妻子的耐心不就是無限的麼?”
天荒揶揄一句,見沈澈臉色一沉就要開口,連忙搶先說道:“好!我應你就是,告訴你答案,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
沈澈頗爲意外,他追問天荒的次數不在少數,但每次都被搪塞過去,這次居然正面迴應了。
“跟我走這一趟,走完了我就告訴你。”
天荒臉上還掛着笑容,語氣卻略嚴肅,“我從未騙過你,這一次是來真的,如果你能活下來,告訴你又何妨?”
沈澈嘴脣抿了一下,正當天荒以爲他緊張起來,卻見其忽然嗤笑道:“你敢帶着祕地八成的人馬過去,證明你心中至少有把握讓他們活下來多數,少來嚇唬人。”
天荒笑容一僵,旋即神色收斂,“跟你說話真沒意思,早知道我就該留下雲卿,讓你去大荒那邊逛逛。”
沈澈懶得跟天荒多言,轉身離開,心中卻是微動。
天荒並不知道雲卿有僞裝藥水在身,聽他的意思,即便是東國人不慎流落大荒,也不一定會死。
當然,肯定是極爲危險就是了。
殿主一聲令下,祕地反應極快,前後不過一刻鐘,除卻負責戍衛傳送通道的老人們,所有人都來到緩衝地界集合。
沈澈也混跡在這些人中,天荒給了他不少特權,他也沒有刻意去掩飾,不少人都知道他的特殊,但大部分都只當他是天荒極爲看好的後輩,因此招來不少人的嫉恨。
一開始還有人找他麻煩,後來被他輪流教訓一番後,一個個都老實了。因而此刻即便他站在人羣當中,許許多多的古怪視線投過來,卻沒一個人敢跟他搭話。
“今日將有一場遭遇戰!”
天荒過來沒有廢話,直接開口:“表現勇武者,本座會親自輔佐其修行,平日修行補給發放加一成,賜長老之位!”
此話一出,隊伍立時一陣躁動。
不是因爲天荒給的太多了,而是重利背後所代表的危險!
這一趟,絕不是跟從前那般跟大荒人族捉迷藏,打打游擊戰,極有可能是正面衝突。
天荒卻不給衆人消化的時間,手掌一番,一柄黑玉色長刀落入手中,對着空出舉到劈出一道彷彿撕裂長空的刀痕。
不,是真的撕裂了!
轟然一聲頓起,空曠的緩衝地帶沿着刀痕驀然開闢出一條新的空間通道!
沈澈眸光一凝,目光如電射向天荒。
線索補齊了,他一直都在猜測天荒一定有自己的手段穿越壁壘前往大荒,不借助祕地任何一道通道,可他沒有證據,也想象不到是什麼手段。篳趣閣
原來是因爲其手中的刀。
他眸光凝聚在那黑玉色長刀上片刻,移開了視線,面上冷意漸濃。
也就是說,當初天荒完全有把握救下雲卿,他卻眼睜睜地看着她陷入空間夾縫中,任其生死。
“別介意,這柄刀的作用我也是最近才摸索清楚,那時空間通道本就不穩定,貿然用了,會讓我們所有人都葬送其中。”
天荒傳音在耳邊響起,沈澈沉默不言。
他一個字都不信。
天荒看到沈澈的表情,心下輕嘆一聲。
林忘之頂着一張異常嚴肅的老臉,高聲喝道:“所有人,立刻進去!本座知道你們這些人中有奸細,莫要妄圖傳遞消息。此處緩衝地帶,就算是妖魔的手段也無法奏效,都給我好好呆着,若是被我抓到把柄,下場你們應該很清楚。”
天荒頭一次顯露開闢空間通道的手段,震驚了一片人,也震懾了一批人,所有人都乖乖進入空間通道,即便他們不知道出口會落在何處。
沈澈綴在最後,走到天荒身邊卻沒有停留,徑直入了空間通道消失不見。
天荒將要說出的卡在喉嚨裏,身形都爲之僵了僵。
“殿主,您又何必委屈自己,跟他把話說清不行嗎?”
林忘之忍不住說道,這兩人分明有了師徒之實,關係卻好似仇人一樣,看得他心裏都難受。
“說清?”
天荒撇了林忘之一眼,“你以爲我沒跟他說?他心裏堵着一個陸雲卿,根本就聽不進去!”
“那也是殿主你自作自受。”
林忘之小聲嘀咕一聲,“雲卿殿下哪裏差了?”
“誒林忘之,你到底站在哪邊啊?”
天荒氣笑了,“沈澈因爲陸雲卿怪我也就算了,你也來?”
林忘之被說得縮了縮脖子,隨後又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昂頭道:“難道屬下說錯了?殿主就是看輕了雲卿殿下,就因爲其是女子!還故意在雲卿殿下面前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想要讓她知難而退。可您也不想想,當初要不是雲卿殿下想辦法幫你去掉一個緣昭氏,減輕壓力,您的實力早就暴露了。”
天荒被這一通唸叨得頭疼起來,“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說了還有什麼用?再說你也知道……”
天荒舉起手中的黑玉色刀刃,面上閃過意思複雜,“這玩意兒是真的不好使。”
黑玉刀開闢的通道就跟它的刀身一樣,漆黑一片,能見度感人,衆人只能憑着稀薄的空間感和通道對面隱約的白光摸索向前。
呼!
天荒身形一閃出現在衆人身側,刀面瑩瑩玉光亮起,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此戰敵人並非大荒人族,你們要分清敵我。”
林忘之冷靜的聲音在隊伍中響起,“妖魔,你們或多或少應該都聽說過。此類存在有的存在實體,但大部分都沒有,長生種不論真丹還是假丹,都天克妖魔,特別是虛幻的存在,極難入侵你等體內。
你們要做的,就是用血燃之法去消滅他們!儘量保全大荒普通百姓的存活!”
此話一出,幾乎是坐實了沈澈的猜測。
天荒與大荒人族早有交易!
“若有恐怖妖魔,又當如何?”
他忽然發問,林忘之愣了一下,似乎在驚奇沈澈居然知道恐怖妖魔的存在。
天荒卻感覺如芒在背,乾咳一聲,沉聲道:“當然是由本座來對付,你等不必憂心,儘管殺敵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