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元華傘 >第九十四章 飛度道人
    老禪師道:“人年輕的時候,交個朋友多容易,一顆糖,一壺烈酒,一個眼神就夠了,年紀越大就越來越難,越來越……像被關進了一個籠子,就像關那個魅怪的籠子一樣……人生七十古來稀,能活到七十歲,已是少的了,這時候人間之樂已到盡頭,再貪念人世間,下場就是變成魅怪,眼睜睜看着自己枯萎,眼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消失,活着只是爲了活着了,這個時候成了偷命之賊,只惹後人厭惡,活着也不再是人,只會被後人當畜牲一樣供養,久了就真正的變成了畜牲……富則多事,壽則多辱,你們這些祝我長命百歲的,豈非成了詛咒?老衲後日就九十九歲了,你們莫再再祝我多壽!”

    聽到這裏,所有的僧人都念起了“阿彌陀佛”。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道:“禪師爺爺,您說的也太灰心,我以前也只道人到了年紀就一定要死,現在卻知不過是不得其法罷了,要說壽與天齊雖未必,但也不會就變成不人不鬼的妖怪。”這說話的是五個道士中的一人,只見他四十多歲,巾首蓬髮,一身青色長袍,身背一口長劍,遠遠的坐在角落裏。老禪師看了他一眼,道:“飛度,你又習了什麼邪法?”這道人正是靈源山對面寶蓋山輝雲觀的觀主飛度道人,因他的祖父是老禪師出家前的副將,故而也稱老禪師爲爺爺,他們都是軍士出身,雖出了家,談吐舉止終究還是與普通出家人不同。

    飛度站起來,擋了擋身上的灰,道:“回禪師爺爺的話,我果然是得了一位神仙的教導,對禪、道、武有了一番新的認識,只覺以前的日子都白活了。”老禪師道:“我看和禪、道沒有關係,倒是一定和習武有關。”飛度呵呵一笑,道:“老爺爺真是什麼事都知道。”老禪師道:“禪、道不會讓人變得狂妄,只有武功會。”

    飛度保持笑容坐下來,心裏卻頗有些不以爲然。

    正在這時,兩個人並肩走上山來,左邊一人,身材矮小,步態輕浮,正是姚中天,右邊一人,卻是個短裝悍婦,正是姚中天的夫人“蝶上劍”秦女俠。

    姚中天夫婦走到老禪師的身前,撲通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姚中天道:“師父,想煞徒兒了。您老人家可安好?”老禪師微微點頭,道:“爲師方外之人,不過什麼生辰,你又何必長途跋涉前來,身上還帶這麼重的傷。”姚中天道:“孩兒想你!孩子祝您老人家日月昌明、松鶴長春。”老禪師淡淡一笑,道:“剛纔講的故事你沒聽到,也罷,你上前來。”

    姚中天跪行到老禪師膝下,只見老禪師伸出右手,在姚中天的胸前,背後,腰間,大腿上正手反手不停撫摸、拍打,最後拿住了姚中天的手腕細細品脈,良久,道:“你這是大難不死啊,可見人外有人,你也該小心些。”姚中天道:“是孩兒大意了。”老禪師想了想,道:“原是你是用的劍!他們是一前一後夾擊你嗎?”姚中天道:“身後的人並未怎麼動手。”老禪師微微點頭。

    突然,老禪師騰地站起來,在姚中天的頸後一掌抵住,把真氣渡了過去,姚中天叫了一聲“師父!”老禪師嘴中“噓”了一聲,示意姚中天不要講話,姚中天雖是當今中原武林的領袖,此時也如小孩兒一樣乖乖聽話,再不出聲。

    不一會,老禪師的頭頂冒出縷縷白氣,那白氣初時如絲,漸漸的變粗起來,不一會變成了一團,聚在沐講禪師的頭頂,再過一會,姚中天的頭上也冒出縷縷白氣,不一會也變成一團,姚中天頭上的一團卻沒有沐講禪師頭上的那團那樣有型有神,竟四下散開,一會就把兩人都裹在白氣裏,漸漸的,白氣外面再也看不見裏面的兩人。

    衆人見了,鴉雀無聲。海正心中暗暗佩服老禪師的功力之深。

    又過了一會,裹着老禪師和姚中天的白氣漸漸稀薄,露出兩人來,姚中天和老禪師的姿態一變沒變。再過一會,只剩老禪師的頭頂還有一團氣,那氣卻已變得灰中帶黑。老禪師慢慢收了手,盤腿坐下,那灰黑之氣才一點點消散。

    姚中天退後三步,再次給老禪師磕頭,眼中含淚道:“師父,您偌大年紀,何必爲孩兒的傷大耗元氣,孩兒擔當不起啊!”老禪師擺了擺手,道:“我累了,歇息片刻,你們散了吧!”說完,又靠到古羅漢松下,閉了雙目。

    衆人見壯,正要起身離開,山下又走上來兩個魁梧之人,卻是塔巴克拜和拉赫。

    拉赫走到人羣中,腳下穩如泰山往那一站,把衆人一打量,道:“好熱鬧!”塔巴克拜早一眼瞅見了海正,朝他一指,對拉赫道:“這就是那個使多羅葉指的少林寺和尚。”海正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別來無恙!”阿光拍手笑道:“海正師父,看來你今天又有架打了。”海正搖頭道:“出家人不和人打架。”

    拉赫朝海正合十道:“小和尚,有禮了!”海正見他客氣,急忙還禮。塔巴克拜搶着道:“小和尚,這是我的師父拉赫大師,他老人家從年輕時節起,就多次來到東土以武會友,與‘天下第一刀’楊旭楊前輩最爲交好,可惜楊老前輩英年早逝,我師父恨東土再無人能一較長短,已多年不履東土。此次重來,有意會會東土的成名人物,碰巧在路上遇見了中原大俠姚大俠,暗中一看,不想姚大俠有傷在身,我師父感到十分惋惜,格外失望!我們尋思姚大俠結交的必也非泛泛之輩,是以跟來,上來一看,第一眼就看見小和尚你,這裏面哪個是你的師長?讓我師父領教領教你們少林寺的功夫!”

    原來那日拉赫一行跟錯了車子,直到天黑車中人出來投店,才知道跟錯了。車中正是姚中天夫婦,他們特意不用自家車馬,也不僱信陽城中車輛,尋了個過路的車,是爲隱藏行跡,沒想到中途兩個車伕換車,倒沾上了拉赫一行。塔巴克拜對中原人物如數家珍,一眼認出姚中天,拉赫看出姚中天有傷,沒有上前尋求格鬥,找來車伕王貴一問,才弄明白怎麼回事。四人一商量,拉赫和塔巴克拜暗中隨姚中天往福建而來,尤里和波塔轉頭再去追肖東山和洪離離,約好一路給拉赫留信號,直到尋到洪離離的爹爹。

    再說回靈源山,此時海正微微一笑,道:“貧僧也是路過此地,這裏的師父們都不怎麼習武,恐怕您要失望了。”塔巴克拜踏前一步道:“那就請你演習演習你的多羅葉指讓我的師父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飛度道人沙啞着嗓子大笑起來,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的難聽,過了半天才道:“好狂妄的番漢!”拉赫淡淡道:“這位道爺,你想比劃比劃嗎?”飛度道人道:“就怕你輸了難看。”

    阿光鼓譟道:“好喔,好喔,快打!快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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