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第三次叫她的名字，她才反應過來。
“你如果不能保證注意力集中，你現在就給我出去！”主任說，“去叫小芳進來，你出去！”
現在正是手術的關鍵時間，趙菲菲也知道時間的緊迫感，沒有和主任辯解什麼，轉身就走了出去。
她獨自一人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坐了許久。
直到外面的夏苒苒走了進來。
她坐在了趙菲菲的身邊，“去洗下手吧。”
趙菲菲現在的手上還沾染着血跡，戴在臉上的口罩都沒有取下來，就這樣保持着一個坐姿，一動不動。
她拉着趙菲菲的手腕，把她拉到洗手間，先幫她把身上的一次性的手術服和口罩取下來，又去把她的手伸到水龍頭下，幫她打開了水。
冷水一撒在手背上，冷水讓趙菲菲打了一個激靈。
這個時候，她才真正的是醒了過來。
她看了一眼夏苒苒，把手上的血跡給清洗乾淨。
“我覺得我不適合當醫生。”
夏苒苒有點驚訝，拉着趙菲菲坐在椅子上，“你爲什麼會這樣說？”
“我本來覺得婦產科的工作很乏味，日復一日，沒什麼挑戰性，不像是你和林喬的那種，每天面對的病人都不同，我都是一樣的，沒什麼區別，今天這樣的情況，我一看就懵了，我覺得我應付不了。”
夏苒苒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我，你可以的，菲菲，你只是沒給自己做好準備，你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
“我……”
“婦產科是一個醫院最重要的部門，人總是要懷孕生子的，生孩子是女人最偉大的時刻，婦產科的醫生和護士也是最偉大的，剛開始都會這樣，我剛開始進入到急診科的時候，我也以爲我自己很沒用，很多突發情況無法處理，但是時間一長，你就會適應了，一切都會慢慢的變好的。”
趙菲菲被夏苒苒這樣說着，心中稍微安定了一點。
她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快點去看看，看看張雪凝怎麼樣了！”
夏苒苒點了點頭。
畢竟，張雪凝是他們的室友，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室友在幾個小時前還是活生生的鮮活生命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這恐怕對趙菲菲將來醫生生涯中，也是一次致命的打擊。
她們趕回來之後，手術室的燈已經熄滅了。
夏苒苒的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手術室的燈熄滅，有兩種可能性。
一種，手術成功。
一種，手術失敗。
而這一次，手術一旦是失敗，那面臨的就是……人的死亡。
手術室的門從裏面推開，帶着口罩的主任從裏面走了出來。
“人救過來了，留了護士在裏面縫針。”
只這一句話，就讓站在原地的夏苒苒和趙菲菲的腿一軟，差點就摔倒在地上。
趙菲菲也顧不上主任的手套沒脫，手上還有鮮血，就趕忙上前去握住了主任的手。
“謝謝你主任！謝謝你！”
趙菲菲喜極而泣，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讓主任也是哭笑不得，搖了搖頭，“看你這表情，還以爲你是病人家屬呢。”
真的是要感謝主任。
這一次，救了的，不僅僅是一條命，還有一個好醫生將來的醫生生涯。
在走廊上等待着的景歡和顧潛簡，一看見醫生出來，也急忙都迎了上來。
“人怎麼樣？”
主任說：“人是搶救過來了，但是失血過多現在在昏迷了，後續也要看她的調養情況。”
顧潛簡一聽這話，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
景歡則是向後退了兩步，直接跌坐在椅子上了。
兩人都沒有關注景歡，主任說：“那邊的孩子今晚也要連夜會診，制定出來一個方案來，顧先生，你也跟我來。”
“好。”
顧潛簡隨着主任和趙菲菲一起去了辦公室，會和了兒科診室的醫生開始制定方案。
夏苒苒在走廊上，看着面色毫無血色的景歡，說：“景歡，人的命不是老天決定的，也不是你我，而是她自己的決定，你無權決定任何人的生命去留。”
…………
這一夜，夏苒苒，趙菲菲和林喬也都沒有再回寢室了，在醫院裏面呆了一夜。
和兒科的會診結束之後，就已經凌晨了。
三個人就又回到了疫情期間的宿舍裏。
趙菲菲嘆了一口氣，“本來還說你要走了，今天在宿舍裏喫頓火鍋，還買了那麼多的肉，恐怕都已經被宿管阿姨給沒收了。”
林喬枕着手，看着天花板，“那是肯定的，今晚也就是一頓醫院食堂飯給打發了。”
夏苒苒笑着說：“今天吃不了，我又不是不回來了，等我回來了，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喫的。”
林喬從牀上爬起來，看向夏苒苒，“對了苒苒，你今天什麼時候的飛機？”
“今天下午五點。”
“哎，那沒辦法補上了，”林喬有點惋惜，“要是明天就好了，今晚就能喫喫飯了。”
趙菲菲哼了一聲，“你覺得你現在能喫得下啊？”
林喬頓了頓，“喫不下了。”
趙菲菲罕見的沒了以前的那種歡快勁兒，“我也喫不下，我現在閉上眼睛，就都是血……好在張雪凝活下來了，要不然的話，我估計以後所有的噩夢都要被包圓了。”
今天發生的事情，對三人來說，都是一次考驗。
林喬和張雪凝還沒有那麼多的交集，所以遇事才更容易冷靜下來。
然而夏苒苒和趙菲菲，和張雪凝不僅僅有交集，而且還有不小的過節，彼此都有心結。
這也給兩人都敲響了警鐘。
真當在手術檯上躺着的，是自己的親人，亦或是自己的仇人的話，那又要如何去處理自己的心情，如何去治病救人。
“睡吧，”夏苒苒擡手把燈關了，“這是我們一生都要去學習的一門課，慢慢來吧。”
“嗯。”
漫漫長夜開始，而在長夜中最黑的試試，就是黎明的前兆。
夏苒苒心中也激盪着一口氣，她要離開自己的舒適區，去找霍景深了。
不知道迎接她的，又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