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夏苒苒的面龐上。
夏苒苒面上細膩的變化，沒能躲的過他的眼睛。
“嗯。”夏苒苒點了點頭。
這次輪到夏朵朵呆住了。
“什麼？”
她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了。
爸爸……也會來？
怎麼來？
她呆滯的目光從夏苒苒的臉上，又轉移到一旁和她差不多高可以平視的霍小七的臉上，才眨了眨眼睛。
“怎麼回事？”
霍小七沒回答她的問題，主動伸手拉了她一下，“走了。”
一路上，霍小七都在充當着夏朵朵的眼睛。
夏朵朵的眼睛根本就沒有在看路，全都用在腦子裏了。
她想了幾種可能性，最終確定下來。
就算是爸爸“死了”，那也是可以回來的。
身體可以回來的，應該是從醫院拉回到家裏了，就會和去祭祖的時候那些人的牌位一樣，連同骨灰盒，一起放在祠堂裏了。
這樣想着，夏朵朵的眼睛裏忽然就飽含着淚水了。
好好地一個人，她在過年前，乃至於過年的時候，還和他視頻，十分開心的叫他爸爸，可現在卻忽然就這樣消失了，成了一個名字，成了她心中的一抹印象，成了照片上的一個圖像……
她抽了抽鼻子。
這是對於纔不滿六歲的夏朵朵，第一次這樣深切的理解到人不在了的含義，就像是她在幼兒園的小夥伴的爺爺去世了，有着一樣的感受。
夏苒苒聽見夏朵朵的抽噎聲，轉身看了一眼，“怎麼了？”
霍小七在夏朵朵的手掌心裏撓了一下，對夏苒苒說：“沒什麼。”
夏苒苒又看了一眼夏朵朵面上的表情，動了動脣，剛想要開口，那邊傳來了霍靜雲的叫聲。
“苒苒，你來了。”
霍靜雲拉着女兒琳達，從別墅的方向走了過來。
琳達面上還帶着一點混血的容顏，特別是棕色的眼眸，只是原本金色的頭髮又染回了原本的深棕色，沖淡了一些國外混血兒帶來的違和感，儼然已經成了一箇中國娃娃的模樣。
琳達的臉上依然帶着十分漂亮的妝容，就好像是一個精緻的瓷娃娃。
但是這一次，夏朵朵沒有再用羨慕的眼光去看她了。
經過了在祭祖大典之後的過敏事件，她也懂事了。
小孩和小孩之間，是不一樣的。
她和琳達也是一樣，琳達能化妝，她不能化妝，這也沒什麼好比較的。
琳達的目光也在夏朵朵的臉上流連了兩圈。
霍靜雲鬆開了琳達的手，說：“琳達，先去和朵朵小七去那邊玩兒一會兒。”
這句話，就是明顯大人有話要說，要支開小孩子。
夏苒苒點了點頭，“小七，去吧。”
霍小七拉着夏朵朵當即就要轉身，身後的琳達卻是百般的不情願。
她拉了拉霍靜雲的衣袖，“媽咪，我不想去。”
霍靜雲皺了皺眉，“媽咪有事情要和你舅媽講，你快去吧。”
琳達還是不情願。
霍靜雲索性也不刻意的去讓她走了，直接說：“苒苒，景深回來了，你知道麼？”
霍靜雲說：“他從國外回來，腿……”
她很是時機的空了兩秒鐘，再看夏苒苒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夏苒苒想必也知道了，甚至是比她知道的更加清楚了。
其實，夏苒苒作爲志願者跟去國外這件事情，沒人知道。
她當初只拜託了陸北和躺在醫院裏的阿列，兩人都守口如瓶，而在夏苒苒這邊，就只有陸司白和方頌琪知曉實情，就連趙菲菲和林喬，夏苒苒都不曾提起過。
霍靜雲自然而然的也以爲，就算霍景深會來，夏苒苒也不知道。
夏苒苒也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不是霍景深去醫院找她，她也不知道。
“嗯，”夏苒苒點了點頭，“我知道。”
霍靜雲倒是有點驚訝。
她沒想到夏苒苒竟然知道。
如果夏苒苒剛剛得知的話，恐怕也不會表現的這樣平靜吧，畢竟是自己的丈夫的雙腿癱瘓了，而且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治癒的可能性了。
或許是大人之間聊天的內容對於小孩子實在是沒有足夠多的吸引力，一旁的琳達聽了一會兒，又轉頭看了一眼旁邊不遠處在樹下的椅子上坐着的霍小七和夏朵朵，就鬆開了霍靜雲的手朝着那邊跑了過去。
霍靜雲看了一眼自己跑走的女兒，纔對夏苒苒說：“我也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怕在家宴上你太過驚訝，想提前給你說一聲，你不知道今天景深這事兒傳回到家裏，你不知道嫺姨她差點都暈了，哎，這件事情帶來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夏苒苒笑了笑，“這兩個月，霍老先生的病情怎麼樣？”
霍靜雲楞了一下。
她沒想到夏苒苒竟然會稱呼霍烽爲霍老先生。
不過側面確實也印證了她和霍景深之間夫妻不和的傳言了。
“爸他……”霍靜雲說，“其實等你出去學習沒多久，嫺姨去了一趟書房，然後就和爸和好了，爸就從書房出來了，兩人這段時間一直挺好的，也沒什麼事情發生。”
夏苒苒皺了皺眉。
“沒什麼事發生？”
“嗯，過年也挺好的。”
夏苒苒卻是並不相信。
就算是以前，所有的事情也表現的風平浪靜。
可是，這樣的風平浪靜下，卻是隱藏着礁石和浪潮，若不是她無意中撞見了付靜嫺的事，這件事情恐怕還是被深深地埋藏在窨井之下。
她想了想，看來，想要了解真相，還是要去問方醫生。
樹下。
霍小七直接拉着夏朵朵來到了長椅上，一跳，就坐在了椅子上。
夏朵朵站在霍小七面前，抽噎了一聲。
她紅着眼圈，看起來好像是一隻紅眼睛的兔子。
霍小七有點疑惑：“你還哭什麼？”
夏朵朵一聽，本來還只是雙眼汪着眼淚，眼淚就一下迸了出來。
霍小七：“……”
夏朵朵一下趴在了霍小七的肩膀上，“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別把我當小孩子來看待，我知道的，爸爸沒了，今天回來的是爸爸的骨灰。”
霍小七：“……”
你果然是個小孩子。
他剛想要開口，遠處，琳達就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