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從那座禮堂出來之後,漫無目的走了好一會,回了商院,路過操場,發現腦袋裏還是揮之不去一些畫面,就去了操場跑圈,一圈一圈,直至天色壓黑,精疲力竭,渾身都被汗打溼透了,她才停住腳步,也無心喫飯,往自己外婆家走。

    想起了很多畫面。

    五歲,兩人一起去池塘邊抓小蝦,一本正經跟自己說你知道嗎,外國人都喫生蝦,自己不信,又爲了說服她,就看到他把那條蝦放嘴裏嚼了,後來人直接吐了。

    六歲一起去游泳池,他穿着一條淺色內褲,結果打溼了過後十分貼身,就記得當時自己很好奇一個勁盯着他下半身看。

    經常一起打打鬧鬧,上學路上,爬樹摘果,自己跳不下來,急哭了,他說沒事我接住你。於是鼓着勇氣跳下,結果被他抱住是抱住了,兩人雙雙砸地,崴了腳,一個星期後才能走路,聽說因爲這事被他爸打了幾天。

    在外婆家不喜歡喝牛奶,總是威逼利誘倒一半在他杯子裏,並強迫他喝下去,看到他一副喝完打嗝的樣子,後來想着都會很想笑。

    還有很多那些年的事情,互相在彼此背後貼紙條,給對方畫怪相的畫,偷偷把自己的洋娃娃拿出去頭髮剪了還回來,被追着打了幾天。

    中學畢業那時不在一所高中,聽說了他很多事,光輝的和糗事,聽說他在公交車上拾金不昧得了獎狀,聽說他有喜歡的女孩子,好像叫做薛雨恬,暗戀得人盡皆知……對了,還收到了他的絕交信。他們整個高中都沒有再聯繫,但她對他的知曉,都是那些聽說。

    知道在一所大學的那天她其實一宿沒睡好,總是能這樣想起曾經的那些事情,可真正在同一所大學裏見到陳一聞,雙方的生疏和陌生,才知道再也不是當年那樣會一起瘋跑,幹傻事的年紀了。

    雙方都會成長,誰都沒有落下。

    也許成長就是這樣,把那些曾經以爲不變的過往和回憶,一點一點的割捨。

    回到外婆家已經是晚上了,馮秀蓮看她樣子問她要不要喫點東西,她還是搖了搖頭,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愣住。

    陳一聞提着一口袋打包的燒烤,走進了外婆院子。

    還對她晃了晃,“今天出去聚了個會,喫到好喫的,給你打包帶一點過來。”

    這傢伙還直接轉頭對馮秀蓮道,“外婆,今天週末,我就不回寢室了,在你這睡啊。”

    馮秀蓮“喲!”了一聲,從眼鏡片後面看陳一聞,道,“哎喲聞聞,你這是頭一遭吶。不過我客房都堆着東西呢,牀榻什麼都沒換,要不你睡秦卿那屋,秦卿跟我睡。”

    陳一聞就笑,“我就睡沙發吧,沒關係。”

    馮秀蓮道,“這天冷了,這沙發硬,又沒被子,你就睡那屋去吧!”

    秦卿:“……”這到底是自己外婆還是他外婆?

    “我爲什麼要把屋子讓給他?”秦卿瞪着陳一聞。

    馮秀蓮就道,“你這孩子懂點事吧!人陳一聞不難得來嗎,讓給他睡一晚又怎麼嘛,反正你們從小到大的,關係好。”

    “關係一、點、也、不好!”秦卿嘟着嘴。

    陳一聞已經打開燒烤打包盒了,“怎麼不好,我還給你帶了喫的,來喫!”

    秦卿很想氣鼓鼓轉身就走,然而眼下因爲下午跑了圈,一直到現在都沒喫飯,方纔是不覺得,但眼下卻突然飢腸轆轆,萬惡的是陳一聞打開的口袋裏傳來的烤牛肉那股混合着調味料的酥香氣息,頓時她口水就出來了,不動聲色的吞嚥了一下。

    而且說是給自己帶的,那陳一聞一點也不客氣啊,一盒一盒打開擺在桌上,牛肉,五花肉,烤土豆片,烤大茄,上面還撒着蔥花和肉末,這邊還有上面抹着蒜蓉的一打扇貝,攤開在桌子上,腿翹起來就拿出筷子開始往自己嘴裏塞。

    她二度想轉身就走,到底沒骨氣。

    陳一聞嘴巴里包着半個蝦子,一副“你怎麼還不來”的表情扭頭看她,然後遞來一雙筷子,“拿去,來喫!”

    秦卿氣鼓鼓的接過那包着封口的筷子,扯開來,上桌,纔開始動嘴。

    一串烤牛肉一口咬下去。混合孜然辣椒的肉香和油脂在嘴裏擴散開來……

    好幸福……

    馮秀蓮看着兩人,這才笑着起身,去洗漱先準備睡覺了。其他的交給兩個年輕人了。

    喫着喫着,陳一聞看着洗了澡換了睡衣,短髮還溼漉漉的她一眼,道,“今天怎麼過的?”

    秦卿道,“沒怎麼過。在外跑步。”

    “噢。”陳一聞點點頭,繼續喫。

    片刻後,秦卿忍不住了,道,“你今天是頒獎日吧……怎麼嘛,拿了獎和一羣人玩去了,玩到晚了回不去宿舍了,纔想到往這邊來?”

    “這才幾點啊姐姐我回不去宿舍,”陳一聞道,“而且舍管都是我的人,你覺得可能被關外面嗎?”

    “得獎挺高興吧,肯定還有美女獻花吧?”秦卿斜目看來。

    “咦,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難道你在現場?”陳一聞問。

    “詐你!我纔沒興趣去……一看你就是沒人在乎,找不到去處,想着這邊過來的!”秦卿白了他一眼。

    “喫着我的還不懂說點好話?”陳一聞筷子敲了敲盒子。

    秦卿不答,繼續喫。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秦卿道,“恭喜你今天拿了獎。”

    “拿了獎金第一時間請你喫東西,感不感動?”陳一聞擡頭笑。

    秦卿眼神和他一觸,又移開了,末了看到陳一聞鼻樑前天打到的時候還有些淤青,道,“你鼻子,還痛嗎?”

    這還是內心有愧?

    陳一聞就道,“痛。你看怎麼辦?”

    秦卿一時糾結,心頭確實懊悔,而且現在還吃了陳一聞的燒烤,關鍵是不知道他哪裏點的,竟然非常好喫。之前好餓啊。

    她道,“那……今天準你睡我那屋。”

    陳一聞這聽着她細如蚊蚋的聲音,故意愕然,“啥?”

    以爲他沒聽清,秦卿正欲再說一遍的時候陳一聞這貨一臉遐思的色相,“就這麼邀請我一起睡,不好吧……”

    秦卿筷子欲揮,陳一聞趕忙擺手示意開玩笑開玩笑。

    秦卿喫完最後一口,起身,“喫飽了!”停頓一下,她又道,“你鼻子,活該!”

    然後在陳一聞“嘿!”的聲音中,她起身就去漱口去了。

    只是背過身去的時候,先前冷淡臉上嘴角才微翹起一個笑容。

    馮秀蓮給陳一聞拿了新的帕子,還有一套T恤和睡褲,是以前給老伴買的新的,一直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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