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時地注意着這些孩子,
但半龍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孩子們都艱難地跟着他,沒多久就露出疲憊的樣子,但他們都是經歷過苦難的,耐力忍性比同齡人要強。
有女孩咬着嘴脣,在不停地哭着,但就是不發出一點聲音,而是努力地跟上大部隊。
有男孩腳上都已經流血了,卻還是在忍着疼痛,繼續走路。
能被蛟精折騰而不死,又能被夏極挑中,這些孩子顯然都是氣血天賦較好的那一類。
何況此時,他們自己也不想掉隊,畢竟能夠遇到夏極這樣的人物,對他們而言,可是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
“哎喲。”
有個女孩痛呼一聲,崴了腳,而撲倒到了地上,然後雙手撐地,想要艱難的爬起,但卻做不到。
她努力着坐直了,一看腳踝處,已經腫了個淤青大包,再看向遠方,其餘孩子還在往前走。
她眼睛都紅了,心底很傷心。
忽地,一道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夏極伸手觸摸在女孩眉心,細細感應,
但並沒有察覺到半龍的跡象,
這樣一條能夠受香火供奉千年的半龍,如果一心想要藏起來,根本就找不到。
夏極好奇的是,這半龍難道自己沒有一個計劃?
不想離開?
就這麼願意跟着自己走?
半龍如果要走,它根本不需要藏在這些小孩子裏,只需要直接飛走就是了,無論是自己還是薄奇他們,都攔不住的。
它爲什麼要藏在這裏?
自己怎麼才能引出它?
這是一個問題。
女孩臉上髒兮兮的,身上還有一股海腥味,
夏極思索的時候,她正睜大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年輕仙人。
仙人正在撫摸她的額頂。
女孩心裏很慌,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她身上很臭,會不會薰到仙人?
她身子顫抖的很兇,心底惶恐的厲害,忽然就跪了下來,雙手撐着地面,就要磕頭。
她除了跪下磕頭,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
但她沒能磕下去,一股柔和的清風將她託了起來。
夏極看了看她腳踝處的紅腫,雙指一點,化淤順血之術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女孩只覺一股冰涼涌入腳踝,痠疼腫脹感也在那冰涼裏被緩緩化去,
她看着面前的仙人,仙人對她說:“以後不用跪了。”
女孩應了聲:“是...”
夏極也沒問她名字,又飄然而去,女孩心底忽地有些暖,雙眼水汪汪地看着那背影,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不少孩子都會摔倒又或是暈過去,夏極一一停下進行檢查,但卻沒有發現一點半龍的蹤影,至於孩子們的傷,他都是順手治好。
本是無心栽柳的舉動,確讓這些孩子跟着的腳步更快了。
山腰處。
安尋正在畫符,趙宣也在耐心等待。
只見山上一道飄逸灑落的身影,攜着黑白雙刀,正凌空虛渡而下,一些髒兮兮的孩子則是跟隨在他身後。
趙宣急忙過去恭敬道:“鉅業城城主近侍趙宣,見過仙長。我家城主...”
“山野隱士,無意名利。”
夏極留下一句話,便是向涼亭招了招手,繼續往山下而去。
安尋還以爲老師要和這使者說話,沒想到老師就留了八個字就走了,她急忙匆匆抱起符籙,匆匆塞入懷裏,然後喊着“老師,老師”,緊緊追了過去。
趙宣留在原地,卻怎麼也不敢追上去,只能露出苦笑,回去再稟城主吧。
...
夜晚到了。
星海攜着月光,山谷的天穹顯得格外靜謐。
篝火一簇一簇,照出圍着的身影。
夏極坐在一塊大黑石上,盤膝眺望着遠處。
月籠寒紗,如煙似雲,
紅火被夜裏薄霧渲開,螢蟲漫天飛着,
顯出一種寧靜和暖色。
他心底生出一種“天下爲棋”的感覺,
而他這顆棋子卻是棋中變數,
在波濤洶涌的平靜下獨自行走,在無人窺見的黑暗裏踽踽而行,
即便偶然遇到同樣獨行的人,卻又是交集之後,又各自散去。
自己如今的實力在所遇個體中,應該是最強的一批了,何況他還藏着十一境的壓箱底法身沒用,還有着“翻書就可以提取技能珠”的強大天賦,還有着截然不同的雙重身份。
但即便成了最強,也不等於無敵。
萬物相生相剋,這無窮宇宙裏,又有什麼是真的無敵呢?
也許有,
只要你願意去催眠自己,在一顆蘋果上寫上“大道”兩個字,吃了蘋果,你就可以告訴自己,自己已經無敵了,畢竟可以每天喫一個大道。
但想象終究是想象,夏極也希望自己是活在想象裏的,但如今眼前的一切,經歷的一切都告訴他,這個世界,這一切是真實的。
這裏的人,全部都是真的,而不是遊戲裏的npc。
身後忽然傳來聲音,把他從冥思里拉回現實。
“老師,您還沒喫東西。”
安尋正站在他身後,手裏抓着一條油汪汪的烤腿,散發着肉香。
夏極接過烤腿,道了聲謝。
安尋拍拍胸口,要死了要死了,老師居然對她說謝謝。
篝火熊熊燃燒着。
不少孩子開始找安尋說話,安尋也正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居然還聊了起來。
夜漸深沉。
很快,山谷裏就只剩下蟲鳴了。
安尋和孩子們都睡着了。
夏極起身,離開山谷,走到一處被羣峯包圍的無人山溪前。
白日暴雨,溪流很富足,從山頂潺潺而落,很是湍急。
湍急聲裏也響起了輕微腳步聲,從後方傳了過來。
夏極道:“你來了。”
他之所以紮營在山谷,又獨自走出,就是給半龍一個與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夏極指了指身側,“過來坐。”
黑暗裏,走出一個虎背熊腰、很是健碩的男孩,他沉默不言地走了過來,坐在夏極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