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時,貢院內。

    此處相較於筆試地點,場所更爲寬闊。

    剛得了暫停武舉消息的生員們皆都站在原地,粗略看去,少說得有三十個人。

    “玄戩吶玄戩,真不愧是曾經的朝臣之子。竟以一己之力叫停武舉,我等都要爲了你平白浪費光陰!”

    人堆裏很快便有了挑事的聲音,聽起來流裏流氣。

    前頭話音剛落,旋即就有第二個人附和:“可不是麼?方纔我見老縣丞家的公子射藝不俗,若沒這檔子事,他恐怕就是這次武舉的榜首不錯了。”

    “就是、就是!”

    嘈雜之聲不絕於耳,夾在其中的還有不少謾罵。

    可那老縣丞公子脊背直挺,正色出聲:“我的射藝如何,我自己心裏清楚,毋須爾等奉承。”

    玄雍二人並肩而行。

    在縣令身後,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目光沉沉似水。

    “休得吵鬧!”

    京官呵斥過後,袖袍一揮:“縣令特批玄戩之妻,玄雍氏入貢院查證舞弊一事因由,其餘生員皆不得離開考場,否則視爲放棄武舉。”

    這時,方纔有人注意到身着布衣,體格嬌小的雍子衿。

    女人?

    貢院之地,自是被生員們奉爲神壇。

    區區女流,豈有踏入神壇的道理?雍子衿的出現,很快又掀起了一波生員惡聲惡氣的責難。

    其中最爲活躍的,還是那幾個人。

    她毫無懼意地往人羣之中看去,眸光微寒。

    那流裏流氣的聲音還在瘋狂輸出:“古語有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往今來,皆無官員破此先例,此乃……”

    “此乃縣令大人公正之舉,”雍子衿昂首步上前去,條理清晰:“這貢院之內不乏小人構陷我夫君科場舞弊之罪,縣令大人爲何不能允許我這女子也進來?”

    “你、你說誰是小人?”對方面色微僵。

    喲,對號入座!

    條件反射不會說謊,雍子衿輕挑眉梢,開始觀察對面這五短身材、獐頭鼠目的男人。

    他身邊還圍着兩三生員,皆是一臉痞氣地看將過來。

    方纔進入貢院之前,雍子衿已從玄戩口中瞭解到“舞弊”一事的具體情況。

    ——他在騎射時表現尤爲出衆,連中三次靶心。

    原本如同矚目天驕,驚豔衆人。未想那最後射出的一支箭矢卻忽然失了方向,直直飛往側邊的其他生員。

    該生員攜有一枚鐵鎖,正被箭矢不偏不倚射中!

    由此便順藤摸瓜,查出玄戩的箭矢中鑲有磁石,能夠吸附鐵製箭靶。作弊一事,彷彿已經實錘,便有雍子衿等人在外聽到的那則通告……

    “玄雍氏,你究竟要從何查起?”

    京官蹙眉提醒:“儘快些,莫要空耗時辰!”

    雍子衿笑了笑,揚起下頜:“我想先問這位生員一句,爲何要在武舉開考時負此重物,竟是不怕累贅麼?”

    此時,那枚鐵鎖已經跟箭矢一起作爲“證據”擺在衆人眼前。

    “我、我……”

    持鎖之人本是經人授意,拿錢辦事兒,今早纔拿到這枚鐵鎖,方纔京官都沒問這問題,他也一時啞口。

    目光閃爍間,瞥向了方纔嘴炮不斷的流氣男人——

    “問你的話,看我做甚!”

    後者大瞪着眼,語氣尖銳。

    卻是京官出言幫腔:“這事還不簡單!定是此人購鎖之後帶在身上,忘了將其放置。咳……玄雍氏,你問這些又能如何?”

    這京官便是先前那朝堂重臣的泥腿子,現下字字句句都偏向認定玄戩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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