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晉衣冠 >第59章 夙願終得逞
    桓溫連遭庾亮兩次莫名其妙的羞辱,滿腹委屈的走出大堂,鼻子酸酸的,覺得自己真沒用,給郗鑑大人臉上抹黑了,心裏慚愧,生怕被別人瞧見自己的尷尬。

    結果,剛到了門外,卻看見了殷浩的背影,他一閃而過,正快速向後堂輕腳走去。

    桓溫還不知道,殷浩剛纔一直躲在大堂外探聽。

    “發生什麼了,怎麼愁眉不展的?”

    殷浩聽到了後面落寞的腳步聲,轉身打量着桓溫,關切的問道。

    桓溫緊憋的淚水止不住涌出,打溼了面頰,斷斷續續把方纔的情形一說,哽咽道:“我真沒用,給刺史大人丟臉了。”

    “唉!你怎麼能犯這種錯誤?算了,別哭,等一會大人回來再說吧。”殷浩也不知是安慰,還是責怪,反正他拿出了絹帕,遞給桓溫。

    郗鑑心事重重的送走庾亮,回到後堂,桓溫餘淚未乾,連忙上前認錯。

    “你何錯之有?我的想法其實和你一樣,你剛纔是在代我受過,該認錯的是我!”郗鑑這時顯出了真性情。

    殷浩一看這架勢,非常靈巧的改口言道:“大人,我認爲桓溫說得沒錯,庾亮爲何要一意孤行,發那麼大火氣?”

    “他啊,對蘇峻有成見,當初明皇帝讓他拉攏蘇峻勤王時,他就消極抵制,爲此還遭了訓斥。不僅不反省,還把怨氣發泄在蘇峻頭上,現在他勢頭正盛,更是剛愎自用,聽不得不同意見,將來怕是要喫虧。”

    郗鑑很擔心庾亮會再出昏招,嘆口氣,又說道:“也罷,等下次回京,有機會我再勸勸他。桓溫說得對,現在召蘇峻回京任職正是時候,等他坐大之後,再要調任,恐怕悔之晚矣!”

    不過他轉念一想,庾亮有一點說得很對,就是他對蘇峻的判斷。

    的確,蘇峻未能受任輔政大臣,又屈居歷陽小郡,因而對朝廷耿耿於懷,心生不滿那是一定的,否則也不會暗中招募流民,真不知他安的是什麼心。

    至於庾亮說蘇峻要效仿王敦,郗鑑覺得是杞人憂天!

    蘇峻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實力。他此舉不過是愛哭的孩子,想多喫一口奶,爲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朝廷不能爲此而把他逼急了。

    新年後的第一次朝會終於拉開了帷幕!

    式乾殿上濟濟一堂,除了輔政大臣、親王顯貴,還有一些州郡官長也奉旨參會。

    成帝端坐式乾殿巨大的龍椅上,瘦小的身材和巨大的椅子很不協調,稚氣未脫,太后庾文君鳳冠霞帔,正襟危坐。

    此次朝會恰是新政推行一年之際,按常理,圍繞新政推行以來的成效和亟待改進之處,應該是君臣重點商議的話題,主角自然是王導。

    可郗鑑發現,除了溫嶠、陶侃、桓彝還有丹陽尹何充等寥寥幾人以外,絕大多數與會者對新政緘口不言,彷彿根本就沒這麼一回事。

    這可真是怪事一樁!

    郗鑑也替王導叫屈,轟轟烈烈大幹了一年,新政成效有目共睹,爲何瞬間就遭受冷落?

    他瞥了一下極力反對新政的庾亮,此時朝堂的氛圍正合這位國舅爺的心意,臉上閃現着不易覺察的笑容!

    這個笑容,還有接下來朝議的方向和進展,讓郗鑑頓時明白,此次朝會爲什麼不談新政了。

    因爲它就是爲庾亮而召集的!

    一片尷尬中,王導拿起奏摺,稟報了新政的情況,算是一年以來的小結,沒有想象中的掌聲,沒有期待的應和。

    成帝心知肚明,左右掃視一下羣臣,實在看不下去,嫩聲道:“王愛卿志慮忠純,爲新政不辭勞苦,殫精竭慮,辛苦了!”

    皇帝的褒獎如鶴立雞羣,獨自起舞,呼應者屈指可數,郗鑑自是其中之一。

    這一聲褒獎,其實並不是對新政的成效下結論,只是讚揚王導辛苦付出而已。而對煢煢孑立的王導而言,卻是莫大的安慰!

    “陛下過譽了,此乃臣之本分。”

    王導屈膝下跪,叩謝君主的肯定。

    出人意料的是,他的左手支撐不穩,整個身子摔在地上,右手的奏摺甩出了幾步遠,場面甚是狼狽。

    郗鑑就站在他身邊,根本未曾提防會有這一出,連忙俯身扶起王導。

    成帝見王導摔倒,起身相問:“愛卿,不要緊吧?”

    “臣,臣頭昏眼花,手腳麻木,在朝堂出醜,望陛下見諒。”

    “陛下,哀家看,司徒大人這是累的,太過操勞了!”

    鳳座上,攝政的庾太后輕啓朱脣,鳳體穩如泰山,好像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摔。

    “王愛卿是老臣,這些年爲大晉忠肝義膽,爲朝廷鞠躬盡瘁,櫛風沐雨大半輩子,已近花甲之年仍勤於朝事,再硬朗的身子骨怕也喫不消呀,本宮心有不忍。”

    王導垂下頭顱,很默契地回道:“多謝太后體恤,臣最近一年,尤覺年老體衰,縱有老驥伏櫪之心,無奈力不能逮。太后,陛下,臣,臣請辭本兼各職,頤養天年,望恩准!”

    風雲乍變,一石激起千層浪!

    王導突然請辭,比剛纔突然摔倒更令人喫驚,郗鑑不知就裏,着實很驚詫。

    因爲他剛纔一拉一扶時,發現王導的臂膀很有力道,臉色也很紅潤,根本沒有太后所說的那種弱不禁風的樣子。而且,他五十剛出頭,距離花甲之年還早着呢。

    郗鑑不明白王導唱的這是哪一齣,太后的結論又是從何而來?

    庾亮朗聲爲王導說話:“太后,陛下,臣以爲王司徒如朝廷砥柱,勞苦功高,萬不可準其請辭。”死對頭爲王導說話,又大出衆人的意料。

    郗鑑聽糊塗了,他極力在回憶,今日早上,他明明看到旭日是從東邊升起的呀!

    接下來,庾亮一句話解釋了他的疑問,原來今日之事不反常,而是再正常不過了。

    “臣以爲,即便司徒大人心力交瘁,也不能準其請辭,臣想,可改任太傅,位列三公之首。這樣的話,既是對司徒新政事功的肯定,而且,朝廷若有疑難之事,陛下也好就近垂詢。”

    成帝瞥了太后一眼,太后沒有異議,面無表情。

    這決絕而難堪的事情擺在年少的皇帝面前,竟無力反駁也無法推卸,他必須要做出違心之舉了。

    他回想起去年,從臘月初開始,大舅舅庾亮,二舅舅、三舅舅等人輪番來到崇德宮,勸說太后下詔,讓庾亮執政,代替王導。

    庾文君心情複雜,她是庾家的女兒,家族門戶利益必須要考慮,而且庾亮每次都擡出亡父的臨終遺言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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