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晉衣冠 >第129章 勞燕再分飛
    “砰”的一聲,衝在最前的官差慘叫一聲落馬。

    驚嚇之下,後面的那一位趕緊勒住繮繩,瞧着地上頭破血流昏死過去的夥伴,不敢上前。他也知道,被追之人是歹毒至極的朝廷兇犯!

    不一會,後面幾匹馬跟了上來。

    桓溫估計沈勁已經走遠,逃脫了官差的視線,自己無心戀戰,於是策馬向東而去,甩掉身後的官差,與杜家村漸行漸遠!

    經過茅屋下面,他也不敢北望,只顧打馬趕路。

    北山青雲鎮,桓溫來過幾次,說是小鎮,也就百餘戶人家,背靠北山,沿着南北方向的鄉道兩側而建,路旁種植了琅琊山上特有的榆樹。

    桓溫單馬到了這裏,尋了個相對幽僻之處,把馬拴好,等待沈勁會合。

    此時,整個小鎮靜悄悄的,百姓經過一天的忙碌,沉沉進入夢鄉。偶爾有一兩家星星點點的閃着燈火,是在爲明日的生計而操勞。

    北山如此,南山也如此。

    這裏如此,宣城也如此。

    大晉如此,估計大趙也如此。

    天下興,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亦苦!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聽到遠處傳來馬蹄聲,正是沈勁。馬背上橫着從衣冠冢中帶來的問天劍,還帶了些乾糧。

    桓溫迎面劈頭蓋臉問道:“家裏情況怎樣,見到木蘭了嗎?”

    “她還在村裏,沒見着。家裏面,唉!真是不忍提及。院子裏很熱鬧,伯母指揮桓衝拾掇房屋,張貼喜字,院子裏炊煙繚繞,還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桓溫不忍再聽下去,而沈勁其實也不想再講下去,心裏酸楚。

    “我吹了個口哨,桓衝跑了出來,把情況說了,讓他轉告家裏人。我實在不忍心直接告訴伯母,怕她接受不了,特別是木蘭,沒有了新郎,她這新娘怎麼辦?”

    “是啊,木蘭現在還在憧憬着,等我揭開紅蓋頭,共飲巹酒呢!”桓溫在黑夜中喃喃的說着。

    “如果她知道這樣的結局,能承受得住嗎?她會信守三年之約嗎?”

    沈勁也替桓溫難過,悵惘道:“大哥,有時候我在想,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就像院子裏的畫面一樣,該有多好!外面管他是富貴也好,貧賤也罷,跟院子裏都沒關係。”

    “你呀,癡人說夢!世道紛亂,怎會有世外庭院?你不侵擾別人,別人也會侵擾你,不會讓我們安生的。就譬如淮南王,躺在洞穴中五百年了,還不是被你我打攪了清夢?”

    二人邊說邊走,心情鬱悶而蒼涼!

    “大哥,我們現在去哪落腳,還是回徐州嗎?”沈勁見桓溫一直北上,心想除了投奔郗鑑,別無去處。

    桓溫茫然的回答:“去哪還沒想好,總之不能回徐州。”

    “可你一直唸叨着說要回徐州的,郗大人厚道寬容,非常賞識你。你去了,他肯定高興。再說,徐州正是用人之際,咱們也可以去幫幫他呀。”

    桓衝何嘗不想去徐州,但是現在形勢不同,反倒不能去了。

    “我們現在是朝廷要犯,如果投奔徐州,不是讓郗大人尷尬,陷他於不忠不義之境地嗎?身爲朝廷輔政大臣,按理當捉拿我倆。而面對多年的屬下,他又能捨得讓咱們下獄嗎?”

    兩人信馬由繮,沒有任何目的地,且行且看,且看且行。

    有夜色的掩護,精神稍稍放鬆些,正好也歇歇腳,說說話。

    “你說今日要是被抓住,或者墮馬摔死,我豈不是要揹着刺殺朝廷命官的罪名,消失在人世間?這輩子都要活在誣陷和屈辱之中。世人怎麼評價我?這世道還有黑白對錯嗎?”

    沈勁反問道:“那又如何,難道咱們還能抗爭?馬上天就亮了,快想個落腳之地。就我倆這模樣,路人一報官就露餡了。”

    “天下之大,知道淮南王冤屈的只有我們兩人。算了,淮南王咱們先擱下。”桓溫沉思一會,斬釘截鐵道。

    “反正南面不能去,朝廷說不定正佈下大網等着我們自己撞進去。只能向北,那裏才安全。”

    沈勁揶揄道:“難道我們就這樣上山落草,你當山大王,我當嘍囉兵,劫富濟貧,當個圖財害命的山匪?”

    桓溫一聽山大王,本來還苦笑一聲,哀嘆自己落得這般境地。好歹桓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家,怎會落草爲寇。

    猛然間他想到了一個人,頓時興奮起來,連忙揮動鞭子,大聲道:“有着落了,走,去芒碭山!”

    而芒碭山上,自整訓練兵以來,這羣流民的精氣神比往日高昂的多。當然,也有一些偷懶的,牴觸的,對着幹的。

    劉言川親自組成一隊,自己帶頭吆喝:“出拳、收拳、側身、下蹲……”

    這些人再刁蠻也不敢違背山寨大哥的命令,只好規規矩矩的操練。

    劉言川時刻記住桓溫信中交待過的話:“把隊伍弄好,拳頭變硬了,才能在亂世中求得生存。”

    此刻,他也在焦急的打聽桓溫的消息!

    “二當家的,前幾日派到徐州的兄弟有信沒?有沒有見到過恩公?”劉言川對着旁邊一位身材極瘦臉上有個刀疤的漢子問道。

    刀疤臉畢恭畢敬的答道:“派了幾撥人輪番盯守,都未曾看到。”

    “不對啊,以前恩公曾說過,他們經常到城外操練,怎麼一次都沒有出現,莫非他沒有回來?真是急煞人!”

    “大哥,小弟知道你急,所以又加派人手,到壽州一帶再打探打探,按日子也該回來了,說不定有什麼意外收穫。大哥,暫且忍耐些。”

    旁邊,一個小嘍囉嘟囔道:“我們練我們的兵,佔我們的山,搶我們的東西,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恩公來或不來,有什麼關係?難道他來了,弟兄們就不用幹這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是啊是啊!”一旁幾個小嘍囉附和着,嬉皮笑臉的。

    活該他倒黴,這麼輕的聲音,還是飄到了大當家的耳朵裏。

    看到劉言川站起來,臉色嚴峻,要喫人一樣,幾人又收起嬉笑,垂下腦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來不及了,大當家還是走了過來。

    幾個人心想不妙,知道老大的脾氣,躲是躲不掉的,於是慢慢轉身,背對着大當家,心想被老大一腳踹在屁股上,疼痛還少些。

    哪知劉言川這次不踹屁股,繞到身前,專啐臉!

    “呸!你們幾個狗孃養的,忘恩負義的東西!咱們兩次大難不死,多虧了恩公。你們爹孃不過給了你一條命,恩公給我們兩條命,這麼快就忘了,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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