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晉衣冠 >第172章 松柏摧爲薪
    “大哥,我覺得你越來越不可捉摸了。”

    桓溫笑問道:“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既不是誇,也不是損,我是說很奇異,很玄妙!”沈勁一本正經的回答。

    “奇在何處,玄在哪裏?”

    “探古洞,得問天劍,上北地,得馭風馬,落魄芒碭山,結識了一幫義薄雲天的兄弟,還將他們煉就成睥睨趙人的功夫。這大概是上蒼精心籌劃刻意安排的,大哥註定將來要成爲沙場的主宰者!”

    沈勁說的是實情,而桓溫卻笑了笑。

    “你錯了,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纔是我所孜孜以求的夢想!若非迫不得已,有誰願意甘冒矢石,親赴戎機。戰爭讓你我失去了父親,讓你我拋家別親,亡命異鄉!”

    沈勁神情暗淡下來,桓溫又悽然一笑,給他打氣。

    “戰爭也能讓我們得到很多,讓我們能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阻止戰爭而消弭戰禍,讓更多的像我們這樣的人,不再因戰爭而淪落成現在這副模樣!”

    “大哥的想法境界高遠,不過,小弟我目光短淺,不是這麼想的。”

    沈勁並非反對桓溫,而是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需要戰爭,期盼戰爭,我父親慘死多年,仇人還逍遙在世。我沈家從將門之室變成了刑餘之家,子孫後代都受殃及,不能察舉,不能徵召,更不能爲官,甚至連進官學讀書都沒有資格。”

    沈勁漲紅着臉,憂鬱的望着外面疾馳的馬匹,手中摩挲着腰間的那柄短劍。

    “如果沒有戰爭,這種屈辱永遠也改變不了。所以,戰爭讓我失去的,我也要通過戰爭奪回來!”

    桓溫知道他心裏的苦楚,這幾年跟着自己飽經風霜,無怨無悔,還不是期望有個依靠,有個夥伴,能壯大他自己,實現他一直深藏內心的夢!

    今天,他稱呼自己會是沙場的主宰者,這不是恭維,恭維不是他的性格,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麼,或者有了什麼除馭風馬之外的憑據,才吐露心聲,直言不諱!

    “你幫我做件事吧?”桓溫想撇開話題,不讓沈勁痛苦的沉浸在過去的仇恨中。

    “什麼事,大哥儘管吩咐!”

    “代我去趟琅琊山!”

    “我?”沈勁疑惑的看着他。

    “只有你能去做,我不想辜負了木蘭,讓她又痛苦的等待了一年,真不知道她現在有多恨我!”

    “恨之愈切,愛之愈深。大哥,木蘭怕是想你想瘋了。”

    桓溫想起木蘭的樣子,笑了笑,言語中透着無限的傷感。

    “我理解等待的痛苦,而沒有終點沒有希望的等待更折磨,我不忍折磨她,我虧欠她太多太多。爲了她,我願意做任何事情。所以,你必須要去一趟,只要告訴她,我還活着,我想,再長的等待她也會願意。”

    “那你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像個廢人一樣在這養傷唄!”

    “我是說我們走了,你的安全怎麼辦?”沈勁糾正道。

    “沒事,你看不出來嗎,慕容公子在鮮卑一定是個大人物,還保證不了我一個廢人的安全?”

    桓溫毫不擔心自己的安全,相反,他記掛沈勁南下時的安危,因爲南下之路都是趙人的區域。

    他殷切交代沈勁,給自己留下兩人,其他的全部帶走,路上要謹慎行事,遇上趙兵切莫糾纏,安全要緊。經過山寨時派一個弟兄上山告知言川,讓他接應好戰馬。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反覆叮嚀,到了琅琊山千萬不要莽撞,不能讓木蘭暴露行蹤。

    桓溫隱隱覺得,官府應該離茅屋很近了,只要自己這個欽犯不現身,家人暫時還是安全的。

    “好的,大哥,全記下了,我馬上就啓程。不過……”沈勁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好吞吞吐吐的,我們之間難道還有什麼祕密不能說的?”

    “你得留意一下慕容姑娘,小弟也沒有什麼依據,總覺得她心裏在琢磨什麼事情,好像針對你的。”

    “留意她?她一個小丫頭,天真無邪,蹦蹦跳跳的,會有什麼心思?再說,我們救了他們的性命,難道還會恩將仇報,有什麼惡意?”

    “不是惡意,是好意!”沈勁重重的說了一句,似有所指。

    “既然是好意,爲什麼還要留意?前言不搭後語的,你到底要說什麼?”

    桓溫根本沒朝沈勁指向的那個方向去想,因而云裏霧裏。急得沈勁手足無措,索性不再矯情。

    “和馭風馬一樣,她可能也看上你了,這下明白了吧,非要我把朦朧的事情說得這麼直白,真是不解風情!”

    桓溫難以置信,掙扎着又想坐起來,但終究拗不過劇痛,只好灰溜溜的躺下。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萬一真像你說的就麻煩了,人世間,只有情啊愛啊的事情最沒道理可講,處之不當,容易出亂子,說說你的感覺,”

    沈勁分析起自己心中的疑問!

    原本他們準備返程了,可慕容姑娘非要讓桓溫試試馬,而她明明知道馭風馬的戾性。

    還有,初次見面,爲什麼要送這麼名貴的寶馬?

    更蹊蹺的是,剛墮馬不久,郎中就來了,好像郎中早就知道有人要墮馬一樣?所以,沈勁總覺得慕容姑娘好像是有意如此,有意把桓溫留在這裏。

    沈勁說得不無道理,桓溫頹然倒在榻上,回憶起救人以來的一幕幕畫面,腦海中思索着脫身之計。

    如果她真有這種好意,自己斷不能接受,而且還不能傷了姑娘的好意,須妥善應對纔是。

    沈勁領命走後,他一人輾轉反側,苦思兩全其美的辦法。

    善因結善果,惡因結惡果,因果報應終於再一次驗證了,雖然它姍姍來遲,時隔了四年!

    七夕當天清晨,滁州通往壽州的官道上,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往壽州駛去。

    每輛馬車都是兩馬並駕,煞是威風,這正是經過琅琊山南時桓衝看到的馬車,桓衝猜的也沒錯,的確是官員走馬上任的架勢。

    車內官員並非別人,乃是走了王家的門路前往壽州接任長史之位的吳儒。

    吳儒乃吳興人,是沈充的鄉里舊人,曾是沈充的下屬。

    吳儒坐在前車,裏面還有新納的貌美小妾,也就十五六歲,今年開春剛剛買的,後車坐着人老珠黃的正妻及三個尚未成年的孩子。

    寬敞豪奢的車廂內,吳儒摟着小妾,絲毫不顧及駕車的管家還有後車的妻兒,一雙粗糙之手一刻也不安分,在小妾嫩滑如絲絹的肌膚上不停挼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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