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晉衣冠 >第176章 逐北十八騎
    那時北方大亂,年年征戰,到處抓捕壯丁,強迫入伍。石勒剛十五歲,就與父母離散了。

    大晉的那些將軍們派出軍士四處抓人,到魯地出賣以充軍餉,一個大枷枷住兩個俘虜,石勒也在被劫掠當中,路上常常被毆打、侮辱,後來被賣給大戶人家做奴隸。

    在一次耕田時,有一位白髮蒼蒼的老父對他說,他的魚龍在髮際上長了四道,將來當顯貴,作人主。

    石勒不相信,承諾說,若是果真如此,將不敢忘記這份恩德。再擡頭看,老父不見了,也許是上天在示意!

    石閔聽得一愣一愣的,臉上全是崇拜的神色。

    石勒意猶未盡,繼續擺乎,說他在田裏耕作時,常常聽到鼓角的聲音,將此事告訴給其他的奴隸,而同伴卻渾然不知。

    後來,主人得知後,深以爲奇,又見他相貌奇特,於是,免除了奴隸身份。

    再後來,石勒就組織起志同道合的十八個奴隸,十八匹馬,成立了十八騎,建立大趙,圍殲匈奴人,再一統北方,直到登基稱帝!

    年老之人愛懷舊,喜歡回憶過去,幾句話把石勒一生以來的所有豪情壯舉都給宣揚了一番。

    石勒說完,覺得很受用,輕飄飄的,雲裏霧裏,像是剛剛服用了寒食散一樣!

    楞過神來,石勒纔想起自己傳召石虎是另有他事,不是來嘮家常的。於是,老臉一板,風雲突變!

    “石虎,今日朝堂之上,你糊塗透頂,口無遮攔,你可知罪?”

    石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震住了,好嘛,翻臉比翻書還快!趕緊跪下叩頭:“兒臣不知,請父皇明示。”

    石閔也跟着跪下,石勒看着心疼,轉而語氣也緩和了。

    “你腦子不開竅,今日怎能當着秦王之面斥責燕王征戰不力?兩位異姓王原本就爲一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你這樣做,與當面斥責秦王沒有任何分別!”

    石虎辯解道:“這點兒臣沒有顧忌,兒臣知罪,但慕容俊確實違抗將令,他陽奉陰違在先,倉皇奔逃在後,應該受到懲罰。”

    “你呀,目光太窄太淺!”

    石勒語重心長,鮮卑人,秦人,這些民族自成一體,各有風俗,大趙也一樣,各方之間,實力上只是暫時的差異,但要想徹底同化他們,根本難以實現。

    最有效的法子就是軟硬兼施,憑武力讓他們留在大趙,憑榮華富貴稱王稱候讓他們甘願俯首聽命。

    如果一味強壓,他們就會生出異心,脫離大趙,甚至造反,要是那樣的話,大趙還是大趙嗎,那就只剩下他們石氏了!

    石虎畢恭畢敬,強迫自己說出父皇高瞻遠矚,兒臣愧不能及的恭維之語。

    石勒追憶過往的歲月,得出一個重要的教訓!

    當年,如果匈奴主不死,他們不屢次欺壓他,他也不會脫離匈奴人,最後還起義兵攻打他們,結果成就了大趙今日的江山!

    如果石虎像匈奴人對待他一樣,對待秦王和燕王,只怕將來也是如此。要牢記,即便燕人秦人不肯出力,也總比把他們趕到晉人那邊好!

    “皇祖父深謀遠慮,高屋建瓴,孫兒明白皇祖父的良苦用心,爲叢驅雀的事,咱們不會再做,請皇祖父放心!”

    石閔態度謙恭,言語赤誠。

    石虎無奈,雖然有不同意見也不敢違拗,加之石閔一直暗中示意,不要犟嘴,磕頭認錯吧!

    離開石勒寢宮,石閔見石虎心有不甘,似乎還未參悟明白,於是也扮演起了石勒的角色,奉勸自己的義父。

    今日朝堂上的確很懸,程遐他們指責石虎分裂鮮卑和大趙,把石虎逼到了牆角上,如果當時沒有服軟而低頭認錯,石勒可能會一怒之下解除兵職。

    所以,今後一定要善於看形勢,不可一意孤行,尤其在這關鍵時期。

    石虎後知後覺,對關鍵時期這幾個字眼很不解。

    而石閔口中的關鍵時期就是指石勒的病體!

    自古以來,君王患病,都會在朝廷引發大的震動。早做準備,就能躲開這震動,否則就會被震翻。

    程遐他們近水樓臺,肯定已在暗中準備,他建議石虎見機行事,要學那狸貓,在洞口捕捉老鼠,必先蜷伏身子。這樣獵物靠近,纔會跳的更高!

    回到府中,石遵迎了上來,石虎把朝上之事說了一遍,石遵頓時慌了神。

    “父王,這可怎麼辦?鮮卑小兒藏到哪裏,我怎麼會知道?到時候,程遐他們拿我頂罪可就完了!”

    “好你個程遐,像條餓狼一樣,緊盯着我們不放。待主上晏駕之後,定讓你程家一個種也不留!”

    石閔見他父子倆蠢笨得可愛,又覺得好笑,上前相勸。

    “父王,消消氣,和他們的仇恨以後再說,現在得想個對策,渡過難關。我們在金鄉一帶發現了派去追趕的騎兵屍體,可以斷定,慕容兄妹一定逃回了鮮卑領地,躲藏了起來。要想到他們的領地去查訪,肯定沒戲。”

    石虎罵道:“那麼多精騎,連一對乳臭未乾的小兒都對付不了,傳出去就是個笑話。難道,難道他們有人接應?”

    “父王高見,孩兒和父王所想一致,二人能夠逃脫,一定有人接應,金鄉離兗州有些距離,一般鮮卑遊騎不會遠涉此處。”

    石閔閉目沉思,突然大叫一聲!

    “父王,孩兒知道了,很有可能是晉人在接應。孩兒大膽推測,如果是晉人,那麼鮮卑人牧馬邊境一事的怪異才能解釋得通。”

    石虎暗自尋思,他們沒理由和晉人勾結啊,將來等滅了大晉,他們難道要效仿祖約一家的下場?

    石遵也呆呆萌萌的,腦子沒這麼活躍,看不出其中的關聯。

    只有石閔堅信不疑,建議石虎把視線放在戰馬上,鮮卑牧馬邊境之事背後必有文章,而且極有可能和二人逃走有關,否則怎會有如此巧合?

    慕容兄妹失蹤不久,鮮卑人就南下牧馬,只要能找到後面的關聯,抓住鮮卑人的把柄,還怕他們不乖乖就範?

    石閔言之鑿鑿,石遵被這麼一提醒,轉而詢問石閔:“你是說,他們今後還會有行動?”

    石閔內心裏鄙視石遵,佔據天時地利人和,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上天眷顧,讓他做了世子,萬一哪天石虎真篡位成功,今後就是太子甚至皇帝。

    如果他來主宰大趙,自己作爲隱形的角逐者,免不了遭遇卸磨殺驢的下場。

    “世子說的是,一千匹戰馬別說對大晉,就是對區區的徐州城,也是杯水車薪。如果他們有這個圖謀,肯定還會有戰馬送往南方,到時候我們派出一隊騎兵,在徐州一帶活動,守株待兔即可。”

    “好!”

    石虎贊同石閔的提議,當即安排下去。他想起石勒還交待過,要剿除芒碭山山匪的事情。

    石遵回道:“聽說駐守梁郡的石聰接到旨意,已經準備去圍剿了。”

    “行,那就讓石聰爲我們拔除這顆釘子,試試深淺,我們見機行事。”

    父子三人又在自己的小天地裏,籌劃着石虎一門的私事1

    “元子大哥,你怎麼下牀了?郎中說你的傷沒完全長好呢,還要靜養些日子,快躺下。”

    慕容婉兒放下藥碗,跑過來扶着桓溫躺下,疾走的腳步帶來的微風,把插在髮絲上花環的芬芳吹拂到桓溫的臉上,沁人心脾。

    “我成日像個廢人躺在這裏,還要煩勞婉兒姑娘親自照料,真是於心不忍。這兩日,感覺好些了,想起來走走看,恢復得如何了?”

    “看你說的什麼,一點也不煩勞,婉兒願意,哪怕你躺這裏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

    遊牧民族的姑娘心直口快,不加掩飾,看桓溫驚異的表情,突然意識到了話裏有不吉之意,略顯尷尬。

    “元子大哥,我是不是說錯了?你可別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婉兒姑娘,我怎會怪你呢?我在這半個多月了,還沒有回去。家人一定在爲我擔心,所以有些心急,急着回去。”

    “是惦記嫂夫人了吧?她在哪裏,一定是個美人兒!”婉兒含情脈脈的看着桓溫,急切的想知道他的事情。

    自沈勁離開前提醒自己的那番話開始,桓溫最近一直在觀察.

    看婉兒在部落裏的待遇,知道她身份一定很高,不是部落酋長就是鮮卑王廷什麼達官顯貴人家的千金。

    可是,她金枝玉葉,卻甘心天天伺候在自己身邊,而且,不用任何隨從僕役,熬藥換藥都是親力親爲。

    這樣的體貼入微,要麼是親人的血緣關係,要麼有男女之間情愫的力量,而自己和她非親非故!

    桓溫漸漸相信,沈勁所言不虛,自己當局者迷。

    婉兒現在問起這敏感的話題,在二人獨處的場合,任誰都看得出,是在試探他,也是在接近他。而自己心中已經有了木蘭,誰也不能取代那個位置。

    長痛不如短痛,只好得罪面前這個無辜的姑娘了!

    “嗯,我剛新婚不久,你嫂子在我心中,就像天上的織女一樣多情,賢惠,美麗,我和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桓溫心想,這下婉兒應該知難而退了吧?

    因爲這要是在南方,換作木蘭那樣含蓄矜持的姑娘,這句話就意味着自己沒戲了,對方名花有主。

    結果就是眼含淚水,哭哭啼啼轉身就逃了出去,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誰知桓溫開出的這帖藥絲毫不起作用,婉兒不僅沒有任何懊惱之色,反而說出了讓桓溫哭笑不得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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