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晉衣冠 >第189章 怒撕遮羞布
    庾亮防範陶侃,但心裏更加厭惡王導,眼下的內訌絕對不能錯過!

    此時,他話鋒一轉,爲陶侃辯護了起來。

    “陛下,臣未奉聖命,擅自調軍截擊路永,有違朝廷法度,請陛下治罪!然臣不得不說,此次大戰朝廷雖然損失巨大,但全由叛賊路永挑起,陶刺史被逼無奈才發兵自衛,給朝廷去掉一大禍害。”

    庾亮竟然和陶侃站在一起,還爲他辯護,王導真沒想到。

    “欣喜的是,現在,叛賊蘇峻祖約所有餘孽皆已蕩滅。雖說有不小損失,但是,刮骨療毒,雖然肢體疼痛,畢竟去除了毒瘤。臣認爲,陶刺史應功過相抵,免於治罪!”

    王導坐不住了,這二人要是勾結在一起,對自己的威脅更大。

    “庾太守此言,老臣覺得可笑,口口聲聲說路永栽贓荊州,有證據嗎?怎麼不說有人在栽贓路永呢?況且陛下早就下旨,大赦了路永,可太守仍言之鑿鑿說路永是叛賊,這樣公然詆譭大赦旨意,將置陛下於何地?”

    王導這麼一懟,庾亮的確是言語不周!

    “至於江州工事,陛下,列子曾經講過這樣一個故事,老臣想贅述一下,聽完之後,便知是非對錯。”

    接着,王導娓娓道來。

    有人丟失了一把斧子,他懷疑是鄰居乾的。因爲他發現鄰居走路鬼鬼祟祟像是偷斧子的,神色躲躲閃閃像是偷斧子的,說話支支吾吾像是偷斧子的,動作態度一言一行,沒有一處不像是偷斧子的。

    可不久之後,他在自己院子裏的一個土坑中找到了丟失的斧頭,原來是一次用完後隨手擱在那裏。

    第二天,他再看鄰居,言行神色動作態度,沒有一處像是偷斧子的。

    這個故事,朝臣都聽得懂,悟得出,爭鬥的天平逐漸向王導傾斜!

    王導果然善辯,用一則典故切入話題,而且,非常貼近。

    意思無非是說,路永身爲江州刺史,在自己境內敷設工事,違反了哪一條朝廷律令?

    他又沒有越境跑到荊州地界上打造工事,爲何荊州會如此敏感,而不惜放棄守邊之職悍然發兵,裏面難道有什麼隱情?

    幾位大臣交頭接耳,似乎在爲王導鳴不平,庾亮焦急萬分。

    王導見事有轉機,又言道:“諸位大人,敢問,鄰舍在他自己的園中搭建籬笆,你們會仇視嗎?老夫想來,坦蕩無私者都不會這麼想。而事實上,恰恰有人會仇視,那麼究其原因,不外乎兩種。”

    他自問自答,把矛頭對準陶侃。

    “一是他覺得鄰居很可疑,以爲鄰居要打他家東西的主意;二是他自己覬覦鄰舍家的東西,總之是心懷鬼胎!”

    王導口若懸河,陶侃始終保持沉默,而庾亮卻跳出來質問道:“丞相口口聲聲說陶大人有私心,未免太無端了吧。”

    這個問題正好問到了王導的心坎上,憤然用舊賬來反駁!

    如果陶侃如果沒有私心,朝廷當初下旨縮減州府軍士,荊州先是牴觸,無奈之下才將三萬軍士交由朝廷。去年他和武陵王北伐時才發現,那三萬人大半是老病弱卒,毫無戰力,差點拖累全軍。

    要不是關鍵時刻一個白袍蒙面人施以援手,他和武陵王殉國於北地事小,徐州失守,數萬兒郎拋屍荒野纔是大晉之恥,聖上之辱!

    王導邊解釋邊抹淚,聲情並茂,恰到好處。

    “武陵王,可有此事?”成帝插話怒問。

    “稟陛下,丞相所言不虛,的確如此。”司馬晞咬牙切齒,恨恨說道。

    陶侃這時不得不開口了,因爲他聽到了皇帝胸中的憤怒。

    “丞相說陶某有私心?難道要我把禦敵於國門的精兵交給你拱衛京師,而讓羸弱之兵去抵禦外敵?試問,國門都保不了,京師還能保得住嗎?”

    “哼哼,說得如此慷慨!”王導抓住了陶侃話中的矛盾,反脣相譏。

    “你保留的精兵果真是在禦敵於國門嗎?恐怕只是想用在像江州這樣的內鬥中吧!否則你會捨棄國門,無視成漢威脅,幾乎傾盡荊州全部軍士去攻打江州?”

    陶侃回擊一句後仍然跪伏在地,此次進京,除了請罪之外就是問罪。

    他要問王導的罪,沒有王導的支持,路永不會上躥下跳,欺負到自己頭上,他自認爲理直氣壯。

    可是,這時他才發現,所有的推斷都是自己主觀臆測出來的,而指責王導,卻一條確鑿的證據都沒有。對方果然是老奸巨猾,做事不留痕跡。

    看來還得拿路永說項,把對方逼到那條死路纔行!

    “老夫和路永本身並無過節,朝廷讓他任後將軍,妥善安置也就罷了,可丞相對其情有獨鍾,一而再再而三的扶持,不遺餘力。江州乃朝廷賦稅和江防重地,堪當此職的大有人在,卻偏偏舉薦一個反正之叛將,難道僅僅是爲了安撫,也許是同情叛軍吧!”

    王導反脣相譏,直戳對手的內心!

    “哈哈,說起同情叛軍,這一點,陶大人不遑多讓。諸位誰不清楚,當年你明知蘇峻圍逼建康,仍在荊州坐觀,迫於形勢才僅僅派出一小部分兵馬前來,象徵性的搖旗吶喊。直到令郎在蘇峻破城後被殺害才率舟師東下。在你眼中,令郎的性命是比陛下的安危更重要!”

    陶侃的心在滴血!

    兒子之死是他內心的傷疤,當初因未被列入輔政大臣,自己心裏的確怨憤,因而一開始並未全力勤王。

    這件事,多年來已經無人再提起,他以爲隨着時間的推移已經被人淡忘,而王導今日居然舊事重提,狠狠揭開了自己的傷疤。

    尤其是,被蘇峻殺死的是自己最有出息的兒子,他更是怒不可遏。既然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陶侃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雙目怒睜,滿臉殺氣向王導走去!

    他的眼中噴射出怒火,譏諷道:“丞相記憶力真好,對陶某多少年前的事還記憶猶新。既然指責我平叛不盡力,那我至少沒有攛掇蘇峻反叛,兩面三刀,當那牆頭草吧?”

    這句話,殺傷力太大,足以掀翻式乾殿的屋頂!

    君臣屏氣凝神,鴉雀無聲。

    攛掇反叛,還當牆頭草,究竟是誰?這個罪名誰也揹負不起!

    尤其是王導,被戳中了內心深處的瘡疤,渾身震顫了一下。

    面對對方的咄咄逼人,又無法迴避,仗着膽子問道:“陶大人口中的牆頭草是誰,不妨說出來,也讓老夫見識見識?”

    “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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