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流風吟 >第八節 天權 搖光鬥玉橫
    一聲喫痛的悶哼,再次打破了晨曦的寧靜。白茫茫的雲霧中,天璣子懷月緩緩收回了左掌,不帶一絲感情地望着已被擊倒十餘次的紅衣女孩。

    當下還有一道目光關注着這個小女孩的,卻是飽含着強烈的心疼與不捨。這道目光的主人,已經捏碎了手邊所有的可觸及的野花野草。

    “師伯,嫣兒很想孃親,沒心情戰鬥。”女孩滿身滿臉的塵土,披着一側散亂的髮髻,噙着眼淚對天璣子說。

    “心情?”隔了老遠,隼還可以聽出天璣子聲音中的怒氣,“心情跟這有什麼關係?不管什麼心情,如有必要,你就必須戰鬥!心情,只適合唱歌跳舞,跟戰鬥毫不相干。”

    “師伯,對不起!”女孩的眼神和口氣一併堅定起來。

    天璣子清冷的臉龐,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釋然,但語氣卻依舊嚴厲:“你的歉意還不夠!注意防守!”

    她向嫣兒急速襲來,突然往左側一閃,以右腳爲軸心,扭腰發力,順勢甩出右臂橫打。嫣兒連忙舉起雙臂護住面門,一擊之下還是被推出了三尺餘,又一次仰面摔倒。

    不遠處,修習吐納的非花和無蕊見狀,不忍地蹙緊了眉頭。躲在亂石後面的隼又是一陣心痛。

    “小子,你師父喊你回去喫飯。”一隻肥嘟嘟的肉手,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隼嚇得一激靈。原來曉一早便去天樞宮,向掌門師伯修習南洲武學。故開陽子乾脆放了隼半天假,讓他自己隨便逛逛玩玩。而對隼而言,除了天璣宮,他還會去哪裏呢。

    一張胖胖的圓臉映入隼的眼簾,小鼻子小眼擠在一起,頗爲滑稽。天璇子懷清轉着一對綠豆眼,瞥向隼之前偷窺的方位,從鼻孔裏噴出忿忿之氣,不屑地道:“紅顏禍水,半點不沾爲妙!小子,切記。”

    還未及隼起身行禮,天璇子便甩袖離開了。身後的弟子牧遙,朝隼微笑着憨厚地點點頭。

    “師父喊我回去喫飯?”隼撇撇嘴,又想起了那晚故事說到一半,便打發他們回屋睡覺時,開陽子那一臉猥瑣的笑容。

    這時嫣兒她們也朝這裏看來,隼連忙窘迫地起身朝她們揮揮手,不等其回覆就匆忙離開了。

    -

    “住手!”

    長劍直直地刺入一具極爲高大魁梧的身軀,並瞬間洞穿其後背,劍刃在風雨中搖曳着悽慘的白光。失去了生氣的軀殼像一堵厚實的土牆朝後轟然倒去。

    這時懷鈞纔看到了“牆後”,兩個叫囂着“住手”的儒生扮相的劍士。他抖落劍身上的血跡,利落地將廉貞劍插入劍鞘,彷彿什麼都未聽見,也未看見一般。

    “你們是何人?近來南洲的滅門行徑,是否都是爾等所爲?”較年長的劍士,嚥了一口唾沫,大聲喊道,而他整個人卻往大門的方向,輕輕挪動了一步。

    “滾!”黑色的斗篷,冷酷而平靜地吐出一字。

    “喲,既然來了,那就都別走啦。”一個甜膩地聲音,從左側迴廊的檐下輕柔飄出。兩位劍士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好像驟然凍結了。

    閃電當空劈過,將這溼漉漉的天地刷成了一片慘白的銀灰色。此刻,院子裏只剩下了嘩嘩的雨聲,和兩位年輕劍士空前劇烈的心跳聲。其中的年少者,雙腿已經泛起了細微哆嗦。

    深知自己在這黑袍人的劍下,連一招都過不去,他們絕望地咒罵着自己的命運:整個競天門弟子都在搜索這羣暴徒,爲什麼就偏偏讓他們遇見。

    “我說過,不得傷害無關之人!”隱在黑斗篷下的懷鈞厲聲命令道。

    “如果就有人想找死呢?”迴廊邊妖嬈的紫衣女子似乎心有不甘。

    把一枚晶牙從屍身上拔出,輕輕揣入懷中後,人屠也擡起了嗜血的頭顱。

    “滾!”懷鈞再一次喊道,語氣明顯已經帶上了厭惡。

    競天弟子感動得幾乎要落淚了。就在其小心翼翼地擡腿欲走之際,從這扇近在咫尺的逃出生天之門,突入一股勁風,把他倆嚇得又一哆嗦。年少者已覺褲腿內側淌過一線源源不斷的溫熱。

    解蓑衣,棄斗笠。在破門三人面前,筆挺地站立着兩位英氣勃勃的雲瀑宮主。他們終於趕到了。漫天大雨頃刻打溼了他們臉龐和衣衫,而其眼中的火焰似乎愈發炙熱。

    隱沒在斗篷下的懷鈞,似乎並未在意來人,冷漠地轉身欲走。

    懷瑾急急地搶在懷玉身前,一手抽出“文曲”長劍,另一隻手在背後死死按住懷玉那幾欲出鞘的破軍劍柄。他比誰都清楚,這一路上懷玉忍受着的是何等悲痛。以她此刻的心智貿然出擊,只是送死。

    但懷鈞真的會殺她嗎?懷瑾不確定。一向不去假設可能會發生什麼的懷瑾,考慮的是將會發生什麼!

    人屠樂易,似乎早已知曉來者與懷鈞的淵源,也隱隱感受到他倆絕非泛泛之輩。他猛地橫向一移,穩穩地落在懷鈞與懷瑾之間。一把明晃晃的朴刀“水月”,魔術似的翻上手腕。

    紫衣漪涵則依舊待在原地,卷帕掩口嬌笑不已,瘦削的香肩也跟着陣陣顫抖。

    又一道閃電破空而來,懷瑾高高地朝一側躍起,然後斜衝向人屠。藉着去勢,懷瑾奮力刺出第一劍。樂易不敢託大,後退半步舉刀格擋。

    一朵耀眼的電弧火花,在刺耳的金屬撞擊聲中迸發。樂易雙腿一使勁堪堪穩住身體。懷瑾則連退兩步。僅一招,似乎隱隱分出了高下。

    樂易甩了甩酥麻的手臂,冷笑着揶揄道:“東洲武學果然擅長偷奸耍滑,攻勢間竟暗引天雷之力。怪不得裝腔作勢,偏要等着打雷閃電才……”

    人屠語音未落,天權子點點劍花已然無聲無息地將他籠在其中。突擊、格擋、佯攻、假動作,兩人在大雨中鬥作一團。

    一記沉悶的拳掌相擊聲後,懷瑾被震出戰圈,踉蹌數步才止住退勢。

    轉瞬間,兩人再次做好對攻的準備,懷瑾左膝微屈,反手劍指南天,冷峻的臉龐不起半點波瀾。突然他雙足一錯,整個人旋轉着平飛出去,文曲劍幻成千萬道銀芒疾射對方。

    樂易單手狂揮“水月”,與來劍不斷絞擊,激得火星四濺。不斷觸及地面刀鋒,輕易地在青石地磚上劃出一道道駭人的溝壑。人屠橫架朴刀,左手抵住“水月”寬大的刀身,這才擋住天權子的最後一刺。

    不過樂易還未及喘息,便見懷瑾借劍身彎曲後的回彈之力,騰身而起,倒掛半空。文曲劍芒如漫天飛絮般飄向人屠。

    樂易急速翻飛着“水月”,周身滴溜溜亂轉。在連綿不斷的刀劍交擊聲中,“飛絮”霎時便變成桔色的“螢火”僅一閃便四散堙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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