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語看着面前的拖鞋，忽然就想起小夏說的話。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霍北擎對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但是之前都是事出緊急，她沒法規避，也自信能還得起。
可是現在，這些好像是潤物細無聲的水流，滲透到她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明顯積少成多，像個瀑布，她心口那一汪潭水，快要裝不下了。
那種感覺讓人無端恐懼。
怕還不起。
顧初語提了一口氣，換上拖鞋，徑直去了廚房。
這邊的格局和對面剛好相對，裝修也一樣，顧初語用起來得心應手，霍陽跑前跑後想給她幫忙，她順勢表揚他，“陽陽乖，知道想要喫就要先勞動。這樣吧。”
她給他一坨蒜幫忙剝。
霍陽得了誇獎，捧着蒜嘚嘚跑到書房門口，裏面霍北擎正在辦公，電腦開着，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聽見動靜擡起頭，就聽霍陽說，“爹地，媽咪說想喫要先勞動。”
霍北擎：咳咳！
她這是叫自己幫忙的意思？
他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的起身，關了電腦，走到廚房門口，對裏面忙碌的背影，話就變成了，“霍陽說，你讓我來幫忙？”
顧初語：“？？？”
霍陽：“媽咪說想喫就要先勞動，爹地不能偷懶。”
顧初語：“……”
拒絕霍北擎容易，跟霍陽解釋中華文化雖博大精深，但那句話只是字面誇你卻很難。
顧初語放棄，把洗菜任務交給霍北擎，“你來洗，我來吵吧。”
霍北擎走向水池，嘩啦啦開始洗菜。
霍陽對着大蒜自導自演，“爹地洗菜媽咪炒，還能生個小寶寶！”
顧初語霍北擎：“……”
……
爲了慶祝霍北擎和霍陽喬遷之喜，顧初語特意多做了幾道菜，擺了滿滿一桌子。
霍北擎站在酒櫃前，問顧初語，“喝酒嗎？”
他以爲顧初語會拒絕，誰知道她居然答應了。
霍北擎納罕的看了一眼顧初語，要知道她在他面前向來都是看着溫和，實則跟個刺蝟一樣，滿心都是防備。
他不願意破壞這難得的寧靜，拿出醒好的紅酒和三個杯子，他和顧初語喝酒，霍陽喝顧初語鮮榨的橙汁。
顧初語原本不準備在這裏喫飯，臨時改了主意，把圍裙解了，坐在霍北擎對面，主動端起紅酒，對霍北擎說：“恭喜喬遷。”
她仰頭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霍北擎慢半拍反應過來，也要一飲而盡。
顧初語怕他喝醉了，“你少喝點。”
霍北擎擡起的酒杯瞬間就降低了一半，只喝了一口。
霍陽也端起杯子跟顧初語碰杯，“謝謝媽咪的晚餐。”
顧初語笑說：“不客氣。”
依舊是一飲而盡。蘆竹林小說 .lzlxiaoshu.
霍北擎對醫院停車場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知道她心情不好，只當她是在發泄，抿着脣沒有阻止，但是看了霍陽一眼。
霍陽好歹跟霍北擎長大，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霍北擎看他，老父親的眼裏有期待。
然後，霍陽夾了一粒蒜。
放進了自己盤子裏。
霍北擎順勢給顧初語夾了一整隻雞腿過去，順便酸霍陽，“你靠喫蒜能喫飽？”
霍陽委屈屈，看向顧初語。
顧初語很給面子的先吃了蒜，“有勞動的味道。”
霍陽瞬間高興了，又殷勤的給顧初語夾其他的菜。
顧初語都吃了，但是霍北擎的雞腿，從頭到尾都沒動過。
霍北擎心裏已經不是賭了，是怕。
一隻雞腿，卻是很明顯的拒絕，他只盼着自己是想多了。
可成年人的無奈，往往是你不想什麼，它就偏偏來什麼。
酒足飯飽，霍陽去看動畫片了。
顧初語和霍北擎相對坐在桌子前，她喝了不少酒，臉色比平時紅潤，眼神迷濛，像是蒙了一層紗。
霍北擎隔着紅酒杯邊緣的玻璃看她，只覺得心頭萌動，轉瞬又笑自己沒出息，這麼多年了，他每每看她，依舊和第一次見她時候一樣，心跳加速。
雖然，他第一次見她，是在手術檯上。
他做的全麻，雖然身體沒感覺，但還是有意識，能聽見醫護說話的聲音。
女人的聲音婉轉帶笑，“人長的帥，盲腸都是漂亮的，瞧瞧，尋常人長不了這麼長。”
邊上是醫護揶揄的聲音，“要是不這麼長，也上不了你的手術檯啊。”
霍北擎當時心頭如一萬頭草泥馬奔過，不知道是因爲太生氣還是太着急，手術才過半，他麻藥就醒了。
一睜眼，正對上一雙澄澈的眼睛，帶着擔憂，無菌服帽子下的眉心蹙的緊緊的，“疼嗎？”
霍北擎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她就是那個研究他盲腸漂不漂亮的女醫生。
“你有沒有醫德。”他想吐槽她，但是身上和嘴裏依舊是麻，沒力氣，只能用眼神瞪她。
顧初語飛快的返回原位，“現在補麻藥也來不及了，忍一下，我儘量加快速度。”
她後來就沒工夫跟醫護扯淡，手術室裏安靜的他渾身毛孔都跟着尷尬。
只要想到她面對他“長得漂亮的”盲腸，露出色眯眯的眼神，他就難受。
睜着眼睛直到手術結束。
那雙眼睛的主人又湊過來，這次她扯下了口罩，露出一張精緻的臉，“我給你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哦。”
霍北擎想瞪她，先紅了臉。
往事現在被想起來，他依舊覺得左側腰下和胸口微微發燙。
那聲音穿越記憶，和那時的溫柔開朗不同，如今沾染了些許醉意，但依舊好聽，“霍先生。”
霍北擎回過神，就見顧初語遞了一把花花綠綠的水果糖給他，“不知道你住在這裏，也沒帶什麼禮物，這個送你當喬遷禮吧。”
霍北擎也不知道她從哪兒變出來的糖，伸手去接，“謝謝。”
顧初語刻意保持距離，手都沒碰，但把糖都放到了霍北擎手裏，收回手，又在衛衣面前的口袋裏掏啊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