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清醒比什麼都不知道更痛苦。
她有過孩子，知道孩子對於母親的意義。
謝媽媽看見顧初語眼底顯而易見的感傷，連忙收拾起了神色，“害！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麼，喫飯喫飯。”
她主動打開面前的保溫桶，把裏面菜飯都擺出來，把湯推給顧初語，“嚐嚐看。”
顧初語順勢接了湯碗，嚐了一口，表情有瞬間的怔愣，看着面前的雞湯，足足有三秒。
謝媽媽有點忐忑的問：“怎麼了？味道不好嗎？”
顧初語搖了搖頭，一開口，嗓子裏就帶着點乾啞，“不是。就是想起個人。”
這個湯的味道，很熟悉，說一句魂牽夢縈也不爲過。
每個人做飯都有獨特的味道，有時候你學到了過程，可是也模仿不了別人的味道。
這是顧初語一直相信的事情，可是看着面前的湯，她有一瞬間的懷疑。
會是那個人嗎？
不對，那個人從哪兒冒出來個這個大的兒子？
大概真的是巧合吧。
她低頭看着湯，所以沒有留意到謝媽媽一瞬慌亂的眼神，忙道：“這……這是家裏的阿姨做的，你要是覺得不好喝，我們就倒了。”
她伸手就去端顧初語面前的湯碗，顧初語連忙伸手按住了，“沒事，很好喝。”她重新拿起勺子，狀似無意的問，“阿姨，您家裏的阿姨，多大年紀？”
謝媽媽啊了一聲，說：“挺大年紀了，在我們家幾十年了，我想想，六十多了吧好像。”
顧初語拿着勺子的手頓了頓，她以爲自己僞裝的很好，可是臉上卻還是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一絲落寞。
那個人沒這麼大的年紀，不是她。
想想也是，怎麼可能是她。
她再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去人家做阿姨，若不是有富貴，她何必拋夫棄女要走呢？
謝媽媽眼底閃過掙扎，小聲問道：“你是想媽媽了嗎？”
顧初語擡頭。
謝媽媽被她看的渾身發僵，訕笑一下說：“一般人都只都會對媽媽的味道情有獨鍾。”
這是實話。
顧初語垂下視線，眼底的柔軟慢慢都凝結成冰，“對啊，我的媽媽受了重傷，這會還躺在牀上人事不省，也沒辦法起來給我做頓飯。”
短暫的沉默之後，謝媽媽才說：“她應該對你很好吧？”
顧初語以爲自己滿腦子都會是那個人的臉，可她腦海裏浮現的卻都是劉愛蓮魔性的笑聲，微胖的身材，她燒的菜並不好喫，她會做飯，也是被她荼毒到極點了，自己謀生。但是，她的飯養她長大，喫着喫着，真就刻在了記憶裏。
劉愛蓮比那個人更好的地方，就是她不是自己親媽，做的卻都是親媽的事。
顧初語點點頭，“當然啊，當媽的哪有不疼孩子的。”
謝媽媽一瞬心如刀絞，低着頭掩去眼底幾欲垂落的眼淚。
喫飯的功夫，顧初語給謝霖發了信息，告訴他謝媽媽在自己這裏，謝霖隔了好一會纔回，讓她多待一會，一會他找輪椅來接她。
所以喫完飯，顧初語也沒放人，拉着謝媽媽聊天。
顧初語光是聽見這三個字，嘴角就忍不住勾了勾，說：“有。”
謝媽媽眼底發亮，分不清是高興還是八卦，“長什麼樣兒啊？是你們醫院的醫生嗎？對你好不好啊？”無憂 .51eshu.
這靈魂三問。
顧初語還都能回答上來，“長的是真的好看，也不是醫生，對我很好。”
謝媽媽真替她高興，也替她憂心，“男人長的好看也不安全，你可要看緊一點。這個社會男孩子出門，都要注意安全的。天黑路滑，社會複雜。”
顧初語被逗笑，“阿姨，您還會這社會語錄呢？”
謝媽媽說：“那可不，我走過的路比你們過的橋還要多。說話你可要聽啊。”
顧初語說：“您都說男孩子出門要注意安全了，得跟謝醫生說。”
“他安全的很。”
被親媽實力嫌棄的謝醫生正好推門進來，眉毛都要皺到一塊，“嘖，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是不是沒想到背後編排人醜還會被抓現行？”
謝媽媽臉上半點也沒有被抓包的羞愧，“說你抵抗力好呢！”
顧初語要被笑死了，意味深長道：“你只需要提防天黑路滑就行了。”
還不是醜？
謝霖：“……”
他低着頭把輪椅推到謝媽媽身邊，嘟噥道：“不知道的以爲顧醫生是您親生的，我是充話費送的。”
謝媽媽心虛的看了顧初語一眼，“胡說什麼呢！”
謝霖很識相的閉上嘴巴，“走吧，病房護士都快被你急哭了。”
謝媽媽不好意思，起身坐上輪椅，由着謝霖推着走，顧初語起身送她們。
下班後，霍北擎來接顧初語回家，顧初語累了一天了，抻着腿伸了個攔腰，腳邊踢到一個倒了的保溫盒，她提起來問開車的霍北擎：“你帶飯了？”
霍北擎看了一眼保溫盒，雲淡風輕道：“哦，前幾天老宅送來的。”
顧初語聽了個重點，前幾天？
這都放幾天了，也得虧保溫盒密封性好，要不這車還能要？
“怎麼沒喝？”顧初語把保溫盒放在一邊。
霍北擎眉目間閃過一絲厭惡，隔一會才道：“動機不純，不喝也罷。”
動機不純……
顧初語福至心靈，“是李嫂送的嗎？”
霍北擎皺着眉毛，不說話。
這湯確實是李嫂送的，本來是給顧初語，這幾天事兒多，他就忘了這茬。
原本想就這麼過去，架不住顧初語聰明敏感。
顧初語又問：“給我的？”
霍北擎要開口，就聽顧初語說：“別扯謊。”
霍北擎只好點頭。
顧初語就知道，多半是李嫂的侄兒李明宇的事兒，李嫂這湯，多半也是送給她的。
表面上是給她送湯，其實就是在討好她。
她看着窗外來往的車流，沒出聲。
霍北擎伸手握住她的手，“在想什麼？”
顧初語側頭看他，“我在想，假如李明宇能交代上面的人是誰，他的事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