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語靠在霍陽的病牀邊睡了一夜,胳膊壓到了胸口,這一夜夢很多,被許瑤電話的時候只覺得臉上又幹又癢,伸手抹了一把,才發現淚流了滿臉。

    她隨手抹了一下臉,接起了電話,聲音帶着點沙啞,“瑤瑤?”

    許瑤聲音裏帶着幾分緊繃,壓的很低,“初語,溫嬈死了。”

    顧初語楞了一下,旋即病牀上坐起來,走到走廊上纔開口問話,“誰死了?”

    “溫嬈。”許瑤聽見她的腳步聲停下來,知道這會是方便說話了,聲音恢復正常,解釋道:“上次你說你跟霍北擎又在一塊了,我怕出岔子,就一直派人跟着她。跟的也不是太近,昨天她去了海城,昨天半夜又連着往回趕。跟着她的保鏢說她坐的車出了車禍。現場有點慘,好多輛車撞在一塊,他們跟不過去,直接去醫院打聽了,說溫嬈所在的車上,車毀人亡。”

    顧初語腦子裏有短暫的空白,腦海裏來回迴盪着許瑤說的那句車毀人亡,卻還清晰的記得齊恆說,霍北擎帶着人去海城參加宴會,現在霍北擎跟溫嬈的行程完全對得上,那麼……

    霍北擎跟溫嬈一輛車嗎?

    她想問,卻覺得喉嚨裏好像少了一把火,燙的人說不出話來。

    許瑤卻只當她是被驚呆了,感慨說:“你說人這一輩子,到底圖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人,浪費時間人力,最後慘淡收場,不喜歡她的人依舊不喜歡……”

    顧初語好似沒有聽見這些話,艱難的問:“看見霍北擎了嗎?”

    許瑤楞了一下,纔回過神來,“跟着她的人就專心跟着她,別的人都不認識……沒辦法,便宜。”她頓了頓,聲音明顯多了幾分急切,“你別告訴我,這對狗男女是一塊的?臥槽!他腿劈的挺長啊!我剛剛還可憐她這麼年紀輕輕就沒了,不論前塵往事咱也不爭論死人,要是真的,我他麼只能說,活該!”

    顧初語拿着電話的手些微顫抖,已經聽不清許瑤的話,耳邊好像被一道屏障隔開了,一半是自己擂鼓一樣的心跳聲,另一半,是徐瑤義憤填膺的聲音,隔了很遠,她有點懷疑自己是沒睡醒,在做夢。

    聽不清就聽不清了,她掛斷了電話,猶豫了一下,撥通了霍北擎的電話。

    電話一直響,但是卻無人接聽。

    她抿了抿脣,重複打了幾次,依舊是無人接聽。

    她想了想,給徐朗打了個電話,徐朗接的很快,沒等顧初語說話就着急忙慌道:“顧醫生,我這邊有點急事要處理,一會我再回給您好嗎?”

    顧初語知道自己不該問,但是心裏的恐慌壓過了一切,話還是脫口說了出來,“你們霍總呢?”

    徐朗沉默了幾秒,才說:“霍總這兩天不在濱城,不過今晚也該回來了。您要找他嗎?”

    顧初語立刻說:“不是,只是問一下。”像是怕徐朗繼續追問,她說完話就急匆匆掛斷了電話,開始深刻反思自己爲什麼要打這通電話。

    分手是她提的,現在這樣提不起放不下的,算什麼?

    顧初語揉了揉額角,轉頭往病房裏走,忽然覺得脖子上一輕,有什麼東西從領口滑下來,順着衣服下襬,掉在了地上。學府小說 .xuefu168.

    “叮!”一聲輕響。

    她一低頭,才發現是霍北擎送給自己的第一枚戒指,穿上鍊子後,她一直戴在脖子上沒拿下來過,連跟霍北擎說分手都沒拿下來。

    忽然就斷了。

    霍北擎後來送了她好幾個戒指,這是他最中意的一個,時常藉着咬戒指,親她的鎖骨,灼熱的呼吸和懇切的聲音猶在耳畔,“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要離開。”

    那時候,是不是就想跟她說霍陽的事?早料到她知道會崩潰,怕她會離開?

    他好像一個明知道自己會死的死刑犯,結果不可怕,可怕的是等着結果的時間,他這麼等着等着,等到她用最慘烈的方式知道霍陽的身世。

    這一瞬,她被心口的抽痛揪的醍醐灌頂,不是因爲明白了他的小心翼翼,而是忽然明白了自己爲什麼等在這裏。

    她恨死他了,可是她更想他,她在等他來兌現承諾。

    不是說好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嗎?

    這種承諾,難道不是兩邊都通用嗎?

    顧初語彎腰撿起地上的項鍊,手背上驟然暈起一圈水漬,起身的時候,她給小夏打電話,讓她來醫院照顧霍陽,獨自開車往海城去。

    這場車禍波及的人太多,也很惡劣,不多時就到處都是消息,從濱城往海城方向的高速全線封鎖,但是交通廣播裏一直在循環播放交通消息。

    事故發生在海城和錦城交界的地方,傷員被統一送往錦城離事故點最近的仁慈醫院,這些消息不需要找人問,交通廣播裏自然有,顧初語目標很明確,就是仁慈醫院。

    濱城到錦城要兩個小時的車程,顧初語很少開長途,這次是一路超速,趕在上午十點前到了醫院,直奔導醫臺,“請問g220高速事故的傷員都安排在哪裏?”

    導醫一聽是事故傷員,再看顧初語,看着淡定,眼神裏卻遮掩不掉的慌亂,就知道這可能事故傷員的家屬,眼底不由就露出幾分同情,指着大樓外面的一棟樓,“都安排在急診手術那邊。出門左轉上二樓就可以。”

    顧初語沒時間耽擱,拔腿往外走。

    到了急診大樓,沒進門就先聽見大廳裏一陣哭天搶地,進門之後,就聞到一股子濃烈的血腥味。

    不停的有移動手術車推進來,醫護都動小跑的,牀上的人血流不止,身後跟着保潔都拖不乾淨,拉出一條血線,從門口一直蜿蜒進電梯。

    同樣一身血的女人拉着孩子跌跌撞撞的跟着追,“老公……你挺住啊!你沒了我跟孩子怎麼活啊!”

    顧初語又不是沒在急診待過,早應該看慣這些場面,可是這一刻卻覺得腿發軟,渾身發僵,動一步都難。

    “這位小姐,麻煩讓一下,後面還有病患要來。”蒙着口罩的護士嫌棄顧初語站的位置礙事,伸手推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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