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不能感同身受別人爲了生計奔波的辛苦，就在大街上晃了一下神，就勞民傷財，她打從心底過意不去，掏出錢包把裏面所有的現金都掏出來塞到男人口袋裏，“這是醫藥費，不夠的話，裏面有我的名片，你可以再打我電話。”
男人楞了一下，很快就察覺到背後似乎被好幾道灼人的視線盯着，忙不迭把錢往外掏，“不、不用了，我把你也弄傷了……對不起……我真的是太着急了……我也真的覺得我不挨這頓打，以後也會挨別人的，就當是教訓了。”他撓了撓亂成雞窩似的頭髮，“何況，他們要不打我一下，可能你就出事了。對不起啊……不過你以後開車還是注意一點吧……”
“我在對面都看出你在走神。我車上有貨……是真的剎不住……”
他一直說對不起，盡力想向顧初語擠出笑意，表達自己的和善。
顧初語擡眼看他，才發現他雖然鼻青臉腫，但是眼神憨厚，牙齒也很白。
想來之前拉她，也真的是急了。
顧初語心裏更不是滋味，把他抓着錢的手推了回去，“我自己是醫生，我的傷能自己處理。這是我賠你的醫藥費，好好處理下傷口，免得家裏人傷心。”
提及家裏人，高大的男人眼眶一紅，衝顧初語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
“啊，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顧初語不好意思的說，“謝謝你提醒我，我以後開車一定注意。”
男人又對李梟鞠躬。
李梟原本還一肚子火，這會看見兩個當事人都和解了，鬧了個大紅臉，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走吧走吧，我送你。”
男人對他有心理陰影，語氣慌張到顫抖，“真、真不用了……”
李梟知道他是怕自己，也沒再嚇唬他，冷哼道：“想多了，我派人送你。”
在最壞和更壞之間非要選擇的話，果斷選擇更壞。
司機僵硬的扯着嘴角，“好的好的，謝謝老闆了。”
李梟嘴角抽了抽，轉頭招手，叫了個保鏢過來，“送他回去。”
司機這才走了。
顧初語站在門口看着他走到李梟安排的車邊，衝她揮手，笑的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伸手揮了揮。
司機上了車。
顧初語看着遠去的轎車，心裏沒來由發慌，轉頭找了一圈，沒看見齊恆，不由問李梟，“你們老闆呢？”
李梟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醫院門口傳來“砰！”一聲巨響。
不是車禍碰撞的聲音，而是爆炸聲。
幾乎要震破耳膜，顧初語耳朵裏一陣轟鳴，感覺一陣熱浪撲面而來，緊跟着是各種尖叫聲，車輛尖銳的報警聲，就連醫院門口崗亭上的玻璃嘩啦啦碎裂的聲音都聽的清清楚楚。
黑夜裏，馬路上騰起的紅雲分外的顯眼，似要照亮整個夜空。
顧初語的瞳仁縮成了一個點，不過也只短暫的怔愣的幾秒，就邁開腿往門口跑。
李梟想伸手去撈顧初語的沒抓到，眼看着馬路上的爆炸聲接二連三的傳過來，他聲音都變了調子，“顧醫生！”
顧初語彷彿聽不見，滿腦子都是那漢子憨厚的笑容，潔白的牙齒。
他說，他上有老下有小。
明明弱小卑微，卻不見半分可憐相。
爆炸發生的前夕，她隱約瞧見他坐的那輛車剛好開到門口。壹號小說 .xsh1.
她不知道爆炸的車是不是他，只是覺得腦子木木的，職業的本能讓她往前衝。
眼看着就到了門口，她看見燃燒的車尾，原本是是個輪子着地的，這會已經被掀翻在地上。
顧初語卻還是認出，那就是李梟派出去的那輛車。
燒成這樣，還活的了嗎？
顧初語還想往前，“砰！”又是一聲爆炸聲。
已經燃燒的只剩下個空殼的車被熱浪掀起來，顧初語眼底是一片鮮紅的火色。
車裏不知道彈出來個什麼東西，直奔她面門而來。
她想後退，腿上卻像是灌了鉛似的，一步也挪不動。
視線定格在對面商場的樓側led顯示屏上。
上面用鮮紅的打字寫着：送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好像是某個特殊節日，哪個大佬用來表達愛意的寄語。
可是好巧不巧，掐在這個點出現。
她好似隔着那些鮮紅的字，看見猙獰的笑臉。
是誰？！
眼見着車裏飛出來的東西就要到跟前，顧初語回過神來，已經躲不開，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忽地，身邊衝過來一道黑影，死死的鉗制住她的腰往邊上狠狠一推。
“唔！”
兩人齊齊摔在地上，顧初語被禁錮在熟悉的懷抱裏，保護的嚴嚴實實，耳邊傳來霍北擎咬牙切齒的聲音：“顧初語！你要死嗎？！”
她真當自己是滅火器啊，肉身往爆炸的火浪裏衝？
光是想想剛剛的畫面，他心都要停跳了。
顧初語死死攥着霍北擎胸口的襯衫，半晌好像纔回過神來，喃喃了一句，“救人。”
霍北擎起身，把她護在懷裏送到醫院廊下。
已經有醫護推了移動擔架衝出來。
事是在醫院門口出的，九院的醫生職業素質都很高，很快就組織好了搶救隊伍。
霍北擎沉着臉，推了她一把，“去你該去的地方，那裏更需要你。”
說完，他掉頭就走。
顧初語顧不上許多，因爲已經有病人進來。
她知道哪裏更需要自己，盡力忽略耳邊連綿的爆炸聲，轉身投入戰鬥。
她不知道做了多少臺手術，一夜都沒離開手術室。
九院第一時間把能調用的醫生都調來了，快到天亮的時候，顧初語跟謝霖同臺。
謝霖見她動作依舊有條不紊，沒有熬夜的疲憊，動作精準又果斷，低垂在儀器面前的眼睛裏也沉靜似水。
這是謝霖從未見過的顧初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