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碧整理了一下儀容，重新恢復了往日的騷包模樣。
沈默翹着二郎腿，淡淡笑道：“我認慫倒是沒問題，可有些人說的話，可就收不回去咯。”
“什麼話？”
沈默乾咳兩聲，儘量模仿着楚天碧昨日的樣子。
“此去不成宗師，我楚二蛋不當人啦！”
話音未落，沈默已經憋不住大笑起來，起身揚長而去。
留下楚天碧一個人，在後方徹底凌亂了。
……
今天，便是出發回去人間的日子。
沈默和楚天碧回到島主府，老島主早已等候多時。
今日的碧空島，可謂是格外的熱鬧，成羣結隊的人站在街道兩側翹首以盼。
島上五萬餘人，都已經得到消息，他們的新島主，將要去爲他們開拓生的道路，將所有人帶離這座貧瘠的荒島。
沈默和楚天碧一路走來，到處都是一道道殷切的目光。
楚天碧壓低聲音道：“此地的百姓，實在是苦了太久太久了。
當年我也曾想過撂挑子，卸下這島主的擔子，可真到了那個時候，我發現我無法做到不聞不問。
漸漸地，我的內心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島主就島主吧，既然大家信得過我，我便不能辜負他們。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看到了自己的宗師之路。”
沈默若有所思道：“聽我們家老頭子說，每一位宗師，都有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路，這條路，或許就和心中的執念有關係。
他當年走了三條路都沒行得通，多半是因爲什麼遺憾或是悔恨的事，我覺得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執念！遺憾……”
楚天碧想了一會，似乎領悟了一些什麼。
兩人說話的功夫，島主府已經到了。
老島主帶着幾個長老，外加白盈盈正熱切的望着二人。
“島主大人，我已經將島上所有的資源都整備好了，你看看有沒有什麼用得到的，就都拿去吧。”
“此去困難險阻重重，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楚天碧擺了擺手，“什麼都不用帶，我一人去足矣！”
白盈盈上前一步，望着楚天碧小聲問道：“楚大哥，你這一去，還會回來嗎？”
“當然會回來！”
楚天碧淡笑道：“我還要接你們離開這裏呢，不回來上哪兒去？”
“那我等你，你可千萬要平安回來啊。”
白盈盈小心翼翼抓着楚天碧衣袖，一雙美目滿是霧氣。
另一邊，沈默正在和大烏龜交涉，最終以一百瓶各類丹藥的價格，達成了這一次合作。
兩人一龜，沿着海岸朝來時的路走去。
大烏龜跳入海中，幻化成本體模樣，慢慢浮了上來。
楚天碧站在渡口，回頭望向後方。
迎接他的，是五萬多道殷切的目光。
每個人都在靜靜望着目送着他和沈默，揮舞着雙手做告別。
楚天碧眼眶略微有些溼潤，一扭身和沈默縱身跳上了大烏龜後背。
大烏龜開始呼哧呼哧往前趕路，速度甚至要比來的時候更快一些。
沈默楚天碧坐在龜殼上，望着接天的海水，皆是若有所思的模樣。
楚天碧也嘆了口氣，“因爲這片海域正在慢慢同化吞噬着所有的東西。
這樣下去，終歸會有一日，整個世界都會被它完全吞沒的。”
“所以你應該告訴島上的人，他們千辛萬苦追尋的大陸，其實是另一座不斷被吞噬的島嶼。”沈默聳了聳肩。
楚天碧笑着搖了搖頭，“那太殘酷了，也許會有解決的希望也說不定，就算大陸終將會被海水吞沒，也不會是在我們這一代，那是後輩該操心的事情。”
“總有英雄橫空出世，來挽救這個世界的。”
沈默頗爲贊同的點了點頭，然而下一刻，前方傳來大烏龜沒好氣的聲音。
“兩個沒見識的傢伙，你們去過這個世界的盡頭麼？”
沈默和楚天碧臉上笑容戛然而止，同時搖了搖頭。
“那還敢大放厥詞。”
大烏龜哼了一聲，傲然道：“其實我也沒去過！”
沈默驀然瞪大眼睛，“那你神氣個啥？”
“但是我聽說過啊。”
大烏龜淡淡道：“這個世界，比你們想象中大的多，我們所熟知的九域，或許只是世界的冰山一角。
當年和離王作戰的蠻荒人，或許就來自很遙遠的地方。
只不過近兩千年來，因爲不歸海域的阻隔，九域幾乎完全和外界切斷了聯繫，所以纔沒有相關記載流傳下來。
但是最早的鬼王錄中記載，大陸的另一端，或許擁有一個與九域不同，更加繁榮的世界存在。”
沈默和楚天碧聽完這話，皆是目瞪口呆，震撼的無以復加。
“九域之外？更大的世界？”
九域有多大？只怕很難有人說的清楚。
但沈默估摸着，倘若一個先天武者徒步行走，哪怕用盡兩百年的時光，也未必能走完整個九域。
這麼廣袤的大陸，竟然很可能只是一個嶄新世界的冰山一角，這話說出去，換做誰多半也不能相信。
大烏龜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麼不敢相信的，當年離王選擇血祭離王印破天，本龜甚至懷疑他是故意的，或許他已經發現了蠻荒的出處。
所以，他寧願犧牲東王域和鬼王域的人，也要製造不歸海域，切斷兩個世界的聯繫。”
說到這裏，大烏龜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多說了，似乎只是簡單嘲諷沈默和楚天碧一下。
但這寥寥數言，帶給沈默和楚天碧的衝擊，卻是前所未有的。
漸漸地，一個更加遼闊的版圖，驀然浮現在沈默腦海中，讓他心生出幾分嚮往。
如果真按照大烏龜所說，那他和楚天碧的確稱得上是坐井觀天。
這片天地，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複雜百倍。
接下來的一程，沈默和楚天碧雙雙沉默着閉目養神，再沒有交談什麼。
一時間，只剩下海浪翻滾和大烏龜拍打海水的聲音。
這一走，就是足足小半天的光景。
終於，在晌午時分，大烏龜龐大的身軀停靠在海岸邊。
這裏，赫然就是沈默當日被迫跳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