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堆起的笑容，一點一點僵住。
“小尋王，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只問你是不是，沒讓你問我。”沈默道。
南風望着女子，憋了半天，艱難道：“是，但動手的人不是我。”
“你下的命令？”沈默接着問。
這一次，南風不說話了，心裏暗罵沈默明知故問。
這女人變作元靈，想來已經道出了一切，又何必來問他？
足足半晌，南風堆起笑容，艱難道：“小尋王，她是蠻荒的人，是您先祖沈離的仇人，離王當年，就是死在蠻荒手中。
您沒道理，爲一個蠻荒武者出頭啊。”
沈默冷眼望着南風，淡淡道：“本來，我也以爲蠻荒與離王域是世代死仇。
直到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們西南二王在暗中挑唆之後，我忽然認爲，這其中最該死的應該是你們。”
南風臉色變得無比難看，望着沈默逐漸濃郁的殺意，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豁然瞪大眼睛。
“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我？”
沈默啞然失笑，“我可以放過你，讓你變作孤魂野鬼，在此間遊蕩。
但她不能，我答應過我的朋友，會爲她的族人討回一個公道。
這個公道，得從你開始！”
南風眼神一寒，眼底兇芒畢露。
“那你就去死吧！”
話音落下，他一改先前的恭敬與謙卑，悍不畏死朝沈默衝上來。
這一幕，任誰都沒想到。
前一秒還卑躬屈膝的南風，下一秒便展露出了可怖的獠牙。
沈默目光格外冷冽，一隻手握在凝霜之上，隨時準備出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扛住南風這一下，但他身後，便是密密麻麻的人族弟子，沒有後退可言。
就在南風即將觸及他衣襟的前一刻，沈默看到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向他面前撲了上來。
他低頭一看，正是那元靈女子擋在他面前，替他承受了南風這一下。
南風的手，直接從女子腹部*出來，連帶着元靈，也被徹底破壞。
女子呆滯木訥的臉上，首次有了表情，那是一種淡淡的痛苦。
但更多的，卻是深深的解脫與欣慰。
“小念！”
凝兒叫了一聲，趕忙上前扶住她。
而沈默蘊養了一天多的劍，也悍然出鞘。
鏗！
伴隨着一聲嘹亮的劍吟，南風的虛影，一點點變得虛幻。
就像北冥一樣，這人魂已經被沈默一劍斬殺。
虛無中，只剩下南風那冰冷而不甘的臉，漸漸消失不見。
名叫小念的元靈女子始終盯着，目送南風消失，而後她自己的元靈，也開始變得越來越虛。
在元靈消失前的最後一段時間，她轉過頭，靜靜凝視着沈默。
那張亙古不變的臉上，多了幾分僵硬的笑容。
能看到自己的仇人死在面前，她的夙願了了，這是她作爲孤魂野鬼，遊蕩在大海之中唯一的執念。
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她倔強的拒絕了凝兒的攙扶，執意彎下雙膝再次對沈默深深跪拜。
這個幫她報了仇的男人，便是她此生最大的恩人。
“我接受你的感謝，我們兩清了。”
說着，他小心翼翼將‘小念’已經僵硬的屍體扶起，重新取出原本準備帶走的玄武背與金骨墳，將她安葬其中。
做好這一切，沈默拍了拍手起身，淡笑道：“你的仇，我幫你報了，安心去入一個好輪迴吧。
倘若我還能找到你弟弟，無論生死，我會帶他回來，給你一個交代。”
一干人族弟子，靜靜望着那已經易主的金墳，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沈默知道，這對於小念而言，並不是生命的終點，而是一種解脫。
倘若她還有唯一的夙願沒有完成，那大概便是那當年被帶走，而今生死不知的弟弟。
“有些人，二十歲便死了，卻等到一千多歲才埋，着實有些可悲……”
周蒼輕輕嘆了口氣，那胖乎乎的臉上，多了幾分多愁善感。
“咱也不知道她叫啥，我看就別給她立碑了。”
說着，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四周。
迎來的，卻是許多鄙夷的目光，誰都看得出這胖子的想法，就是不想將聖人碑交出去。
凝兒淡淡道：“我們大荒沒有立碑的習俗，不用那麼麻煩了。”
周蒼又眉開眼笑起來，開心道：“我早就說了，凝兒姑娘是天上下來的仙女，是最懂人的心思的，不像你們這羣狗東西。
那這聖人碑，我就收着了，正好跟我們家老爺子那塊湊一對。”
“你們家老爺子叫什麼？”
葉尋忽然在一旁問了一句。
“周淑芳啊！”
“噗！”
沈默沒當場笑噴，回頭震驚的望着周蒼。
“你確定你們家那位是老爺子？”
周蒼便頓時漲紅了臉，怒喝道：“姓沈的，你侮辱我可以，別侮辱我們家祖宗，不然老子我跟你拼了。”
沈默也不理他，而是看向葉尋，好奇道：“你問這幹啥？”
葉尋盯着周蒼看了片刻，而後輕輕笑了笑。
“沒什麼，見到了一絲故人影子，不知是不是他。”
說完，不給沈默再問的機會，葉尋的虛影，已經漫步走回了王印中。
留下沈默在後方，滿肚子的疑問，想問出口又沒地方去問，別提多膩歪了。
他敢肯定，葉尋這老傢伙，肯定還有祕密沒有告訴他。
比如他現在就很好奇，葉尋和西南二王，這些頂級強者，又是都被誰弄死的。
奈何葉尋縮起頭來，他也不能去王印生拉硬拽，只能嘆了口氣，重新看向前方。
“去城南，看看這位南風聖人，當年都留下了些什麼。”
沈默說着話，一馬當先，帶着衆多弟子，朝城南方向走去。
身後，徒留一座空蕩蕩的大殿，與一座易主的墳。
沈默沒有注意到的是，在空曠的大殿裏，還有一道葉尋虛影，並未消散，而是靜靜盯着他和衆弟子離去的背影，久久出神。
“老沈啊老沈，他已經知道了太多祕密，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是繼續隱瞞，還是……將王印完全交付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