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他不知道，他見過幾個相似的地方，但他可以確定自己從沒有來過這兒，儘管這些被粉刷成白色的天花板都一模一樣。
他試着坐起身來，卻發現全身動彈不得，努力直起脖子來看了一下，才注意到自己穿着以往在漫畫裏經常看到的那種拘束服。
說實話，這還是柳煜第一次看到實物，白色的拘束服，煙色的皮帶扣，看上去比想象中要樸素，也比想象中要舒服得多。本來他覺得這種讓人動彈不得的衣服穿在身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比如要是哪個部位癢了，連抓一抓撓一撓都做不到。但實際穿上後，他發現並沒有那樣的不適感。
當然，無法動彈這點本就讓人很不開心。
嘴巴沒有被罩住，眼睛也沒有被蒙上，說明僅僅只是想限制住自己的行動罷了。
望了望四周，房間很小，比自己家的廁所還小，也就勉強能放下一張板牀的程度，而自己現在就躺在這張板牀上。
仔細回憶一下，記得之前還是在家裏的，因爲是週末所以很閒，喫完午飯剛想再回到牀上去打個盹兒，門就被敲響了。外公外婆已經搬到別的地方住，舅舅們也是，母親上班去了還沒回來，姐姐則是剛出門去兼職，家裏只有自己一個人，雖然覺得很麻煩，但似乎只能由自己去開門。
開門後發現是個送快遞的，自己不記得有什麼東西需要快遞送來，難道是母親或是姐姐的？但他們也沒有支會一聲自己，興許是忘了。
看了看快遞單，竟是寄給自己的，沒有寄件人的地址，難道又是那個討厭的傢伙寄過來的嗎？但自己的生日還沒到纔對，更奇怪的是不寫寄件人地址的快遞單會被受理麼？
雖然很疑惑，卻還是好好籤收了快遞，總覺得快遞小哥以前似乎在哪兒見過，但想不起來了，隨他去吧。
沒有拆快遞，反正那傢伙寄來的快遞一個都沒拆過，就那樣把東西扔在房間的角落，躺倒牀上去睡了。
記憶到這裏爲止。
並沒有回憶起是如何到達這個地方，也就是說，並不是自己主動過來的，而是一次綁架。
既然是綁架，那就要想辦法逃跑。
柳煜想了想，似乎沒有任何辦法，於是乾脆閉上了眼睛。
再睡一覺吧，睡醒了看看有沒有綁架犯來向我問出電話號碼然後要贖金，具體要怎麼辦那時候再說吧——好不舒服，沒有枕頭嗎？
真冷靜啊，畢竟不是第一次了嘛。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時候，門開了，走進來一個男人。
柳煜微睜的雙眼有些不滿地看着他，似乎是怪他打擾了自己睡覺。
男人笑了笑，說道：“你可真冷靜，一般人這時候難道不是應該惡狠狠地瞪着我然後大叫這是哪裏你是誰你要幹什麼快放了我——之類的話嗎？”
柳煜淡淡地說道：“如果你喜歡那樣的話，就請先出去，給我五分鐘醞釀一下，然後再進來從頭開始，我保證你滿意。”
“不不不，這樣挺好的，不然我還得先讓你冷靜下來，很麻煩的。”男人露出一副“饒了我吧”的表情，搖頭拒絕了，然後繼續說道：“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周渝，姑且算是這裏的負責人，接下來我會向你說明你爲什麼會在這個地方以及你接下來需要做什麼，或者說是我們希望你去做什麼。”
“你能先幫我把這些皮帶扣解開嗎，至少把腳上的解開，我不習慣躺着聽人說話。”柳煜看着那個男人，覺得似乎有點眼熟。
“嗯……你應該不會是假裝鎮定讓後等我幫你解開了就突然撲上來吧？”
“不會的，或者說你可以試試。”
周渝想了想，上前幫柳煜解開了下身的束縛。
解開最後一個皮帶扣時，柳煜一腳朝周渝胸口踢了過去。
然而，突襲並沒有起到作用，周渝的反應很快，迅速側過身躲掉了這一擊，伸手抓住柳煜踢過來的腳踝，用力一揮手臂，直接將柳煜整個人都甩了出去。
嘭地一聲撞到了牆上，柳煜被摔得七葷八素的，鼻子一酸，竟擠出了幾滴眼淚。
“喂喂，不會吧？”周渝一臉驚奇地看着柳煜，“你沒這麼嬌生慣養吧？”
柳煜用力眨了眨眼睛，讓眼淚全部從眼眶中流出，不至於模糊視野，說道：“你砸到我鼻子了。”
“哦，是嗎……抱歉，不過是你不對，說好了不會突然撲上來的，我這是條件反射。”
“我沒撲上來，只是踢了一腳……好吧算是我的錯，你能把我扶起來嗎，手還被捆着，不太方便。”
周渝上前把柳煜整個人拎了起來，像是個娃娃一般將其放到了牀上。
“可以把手上的束縛也解開嗎？”——柳煜沒有提這種有些得寸進尺的問題，而是問道：“好了你說吧，這是什麼地方，把我帶來要做什麼。”
柳煜點了點頭。
布豐病毒是一種在近十幾年突然出現的新型病毒，一般感染後並不會立刻發作，而是有着五到二十年的潛伏期，一旦發作，會迅速降低體內各類細胞的活性，令人體各部位都無法保持其最基本的生理功能，最終導致死亡。
目前爲止布豐病毒還沒有任何一套完整的治療方案，連延長其潛伏期或是緩解細胞活性降低速率也做不到，算是絕症的一類，基本上感染上了就註定了死亡。其傳染方式較爲單一，目前爲止所發現的就只有通過體液傳播，這是相當常見的，也是很難預防的傳播途徑，好在病毒存活率並不高，因此即使被感染了，很大可能性是病毒在潛伏期就自行消亡了，只有極少數情況下——大概百分之十的可能性纔會最終發作。但即使是百分之十，以全世界的所有感染者爲基數來說還是相當可怕的，迄今爲止每年因布豐病毒而死亡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五百萬。
“你知道布豐病毒的症狀吧？”
柳煜又點了點頭。
“事實上呢，現在人們所瞭解的布豐病毒的症狀並不是完全的，經過長時間的研究發現，布豐病毒並非會降低所有細胞的活性，每一個因布豐病毒而死的人身上都會有一個部位，那裏的細胞擁有者異常高的活性。”
“……比如說？”
“嗯……誇張點說，就是你全身骨瘦如柴，但右手臂卻壯的像頭牛一樣。”
柳煜腦中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有些不寒而慄，然後又問道：“具體是什麼部位？”
周渝回答道：“不一定，每個人發現的部位都不同，應該是隨機性的。就好像一種寄生植物，入侵花園後會先把整個花園轉一圈，然後在自己最心儀的地方安家，等休息夠了以後就會把四周所有的植物的養分全部搶過來提供給自己所寄生的那顆植物，導致其他植物全部枯死但被寄生的植物卻長得相當好。”
“很通俗易懂的比喻呢——所以，你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從前面的對話裏，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布豐病毒不單單能降低細胞活性，還能提高細胞活性，對吧？”
“所以你們就利用這一特性，研製出了一種新的病毒，能夠加強人體內所有細胞的活性——是這樣麼？”
周渝驚奇地看着柳煜，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們已經研製出那種病毒了，與退化相反，這是進化的開始，我們將其命名爲達爾文病毒。”
“雖然病毒的動物實驗成功了，但還沒有進行過人體實驗，所以把我——應該是我們，帶到這裏來，讓我們攜帶病毒然後觀察……應該不只是這樣，對了，你之前的比喻是病毒將其他部位的養分奪取過來滋養自己所寄生的位置，也就是說，強化細胞並不是病毒自身的能力，它只是一箇中轉站而已，強化所需的養分是從別處來的……”
柳煜看了眼周渝，對方正笑着看着自己，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繼續說下去。
“……你們研製出的那個所謂的達爾文病毒，應該與布豐病毒正好相反，會有其中隨機的某個部位細胞活性降低，將那個部位的‘養分’奪取過來滋養其他部位，也就是說，以那個部位的犧牲爲代價，從而強化整個人體的其他部位。而你們將我們作爲實驗體，就是想看看這種細胞實際作用在人體上會有怎樣的效果，是平安無事地強化了人體，還是因爲個別部位的衰弱而導致強化失敗甚至死亡。”
啪啪啪。
周渝鼓起了掌，笑着說道：“要不是我清楚你的底細，我都要懷疑你本來就是我們的內部人員了，不過啊——”
他突然收起了笑容，身體迅速上前到柳煜身邊，伸出手來抓住柳煜的領口，將他拽了過來，用力地壓在牆上，說道：“還只不過是個小鬼，就別一副什麼都看穿了似的高人一等的模樣，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就像你自己說的，你們只不過是實驗用的小白鼠，生死大權都掌握在我們手裏，在這個地方，你們沒有人權。”
“……抱歉。”
周渝盯着柳煜，突然興致全無地鬆開了他的領口，像是碰過什麼髒東西一樣拿出手帕來擦了擦手，問道：“本來還以爲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呢……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無趣？”
柳煜想了想，回答道：“沒有。”
“那就我來說吧，你這個人真無趣。其他人肯定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不好意思當面說出來而已。”
“是麼……謝謝你能說出來。”
“哼。”周渝甚至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將那塊擦過手的手帕丟到了一旁，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一邊說道：“出來，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