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快二十年——被冷藏的那八年不算——柳煜從小到大學過很多東西。
他學過唱歌學過跳舞學過書法學過國畫學過鋼琴學過……
但是幾乎沒有一樣是堅持了下來的。
大部分東西他都能說略懂,和圈子內的人也都姑且能聊得上天,但要說擅長,專業,那就完完全全沒有了。
很多東西他都是出於興趣才學的,說白了就是三分鐘熱度,當他覺得這玩意兒不好玩或者學起來太累的時候,他就會跟乾脆的放棄掉。
反正家裏有錢,那點興趣班的費用也沒什麼所謂。
這也是他只會去報名那些最普通的興趣班的原因,要是他真的迷上了什麼,挖空心思地想要學到底學到透,他就會拜託母親或者人脈更廣的外公,請他介紹一位該方面專業的人來教導自己了。
興趣班嘛,也就入個門,學點皮毛,玩玩而已,玩過就丟了。
不過,殺人這種事情他還真沒學過。
他也不知道有沒有這種興趣班,要去給誰交學費,實際上柳煜是覺得這種事情是不太需要去學的。
殺人誰不會啊,一把刀子往心臟一捅不就好了麼,沒捅到的話就再多捅幾次,出血量也足夠致死了。
這有什麼難的?
沒有刀子?那就來支筆,或者其他隨便什麼尖銳的武器,只要能刺入皮膚的都行。
沒有工具?那就……抓着人的頭往牆上砸,往死裏砸。
沒有牆?這就有點麻煩了,雖說可以活活打死對方或是掐死,但那樣一來的話對方說不定也會反抗,能不能控制住對方也是個問題。
誒?這麼一想的話,好像殺人確實也是個技術活兒?
“唔……”柳煜回憶着剛纔的情形,慢慢說出了自己的見解:“首先就是你之前告訴我的,少數人對多數人的優勢,在心理上不能畏懼,反而要表現出震懾對方的氣勢來。”
楊欽將擦乾淨了的匕首插回自己的腰間,點了點頭:“繼續。”
“還有就是,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就比如之前你把別人當做肉盾擋在身前然後進行射擊,以及之後你每殺死一個人都會將對方的武器奪來使用,也就是將環境內的資源在可利用範圍內進行最大利用率的使用。”
楊欽走回到之前兩人藏身的那堵牆旁,取回了那隻長條形的揹包,將用過的兩隻霰彈槍,以及她又在地上翻找出的一些還算能用的武器裝了進去,一邊說道:“繼續。”
“另外,不要拘泥於武器的使用方式,比如你剛剛將霰彈槍當做鈍器打人,沒有因爲它沒子彈了而亂了陣腳或是直接捨棄,這點也可以歸結爲資源的利用率上面。”
“嗯。”楊欽看上去還是比較滿意的,“繼續。”
“……還要繼續麼?”
“沒有了麼?”
“……我再想想。”
楊欽沒有給柳煜想的時間,直接說道:“殺人時,能夠一擊必殺當然是最好的,但當條件並不允許一擊必殺時,也不可以過於強求。特別是在以少對多時,你想每一擊都確實殺死一個人是很困難的,這種時候首先就要儘量削弱敵人的戰鬥力。剛纔我對付這些傢伙時差不多也是這樣,我會着重於攻擊他們的腿部和手臂,令他們行動困難以及無法順暢的使用武器。子彈的穿透力畢竟有限,只要不是擊中一些重要部位,被擊中的人還是能夠存活很長一段時間,若是不限制住他們的行動,在那點時間了他們很容易就能做出反撲。”
柳煜默默記在心裏,回答道:“記住了。”
“行了,那我們就繼續上路吧。”楊欽將包背起,說道:“總之先進港口看看情況,弄清楚這些人究竟在幹些什麼。”
“啊,那個——”柳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楊欽奇怪地看向他:“怎麼了?”
“就是,那個……獎勵呢?”柳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竟有點臉紅。
“獎勵?”楊欽一愣,隨機立刻反應過來柳煜說的是什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獎勵啊,你真的想要獎勵嗎?”
也就是在這一刻,她才終於又找回了一點身爲姐姐的感覺。
“你肯給,我當然要咯。”柳煜說道。
“那你希望我給還是不給呢?”
“我……”
他看着面前突然有點小惡魔意味的楊欽,覺得新奇的同時又有點手足無措,這個問題似乎怎麼回答都不太合適。
女人的變臉比翻書還快,這句話真沒說錯,只見楊欽瞬間正色道:“剛纔有個人認出我了。”
“什麼?”柳煜一愣,突然轉變的話題讓他沒反應過來。
“你殺了他。”此刻的楊欽不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很嚴肅,“你是不是故意的?”
“……”柳煜張着嘴,竟不知道說什麼爲好。
“我……你說什麼呢?”柳煜有點聽不懂楊欽說的話了——也或許只是在裝傻。
“唉……”楊欽嘆了口氣,“你還是有點小看他,或者說不了解他。他不會在意這些人的死活的,死了一批找另一批就好了,最多對我抱怨幾句。這次是小事情所以應該沒什麼關係,以後別再在他面前耍小聰明瞭,反而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男人總是不喜歡女人在自己面前誇另一個男人的,柳煜也不例外,他現在相當鬱悶,因爲他確實沒有和那個男人較量的資本。
就在這時,楊欽再次突然變臉,笑靨如花。
“不過,你肯這樣爲我着想我還是很開心的。”
和之前的幾次一樣,楊欽毫無徵兆的湊上前,捧住柳煜的臉頰,將自己的雙脣印了上去。
“你要的獎勵。”她笑着說完,轉身就走,一邊說道:“好了,快跟上,我知道你跟着秦風學了點東西,現在我要檢驗一下你的技術了。”
*
大樓的屋頂,裹緊了圍巾還是會有寒風灌進脖子,周煌只能講身子縮成一團。
真虧他能一整天都呆在這種地方。周煌這麼想着,回頭瞄了一眼不遠處樓頂入口位置的詹心懿,她不想一個人呆在房間裏,所以就跟了過來,但是樓頂太冷了,於是就縮在了建築物裏。
“覺得冷就下去吧。”
忽然,周煌聽到自己身前的人說話了。
那個人背對着他,半蹲在樓頂的邊緣位置,手中扶着一把狙擊槍,透過瞄準鏡看着大樓附近的情況。
周煌說道:“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這句話是我該說的纔對吧。”那人苦笑着說道,“你上來以後站在我身後已經兩個多小時了,但是一句話都不和我說,就這麼吹着冷風不難受麼,你自己不在乎也考慮一下詹小姐啊,人家可是個弱女子,會受不了的。”
周煌有些驚訝,對方發現了他站在身後是很正常的,畢竟自己從來沒想過隱藏行蹤,但他是怎麼發現詹心懿的?詹心懿上樓頂後就一直縮在那裏,根本沒有靠近過這個位置。
決定不去細究這些事情,周煌說道:“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在這裏,還沒想好要和你說什麼。”
“那你現在想好了麼?”那人一次都沒有回頭,實現一直通過瞄準鏡看着大樓下面,對他來說,這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放鬆,也許他回個頭的功夫就會發生緊急情況。
其實周煌還沒想好,但他覺得這時候不再說點什麼就說不過去了,便硬生生擠出幾個字來:“嗯……你還活着。”
“你很失望?”
“怎麼會呢,我很高興。”
“因爲我是你的隊友,所以我沒死,你就免去了很多麻煩?”
“……”
周煌突然有點無法反駁的感覺,畢竟他確實有過這種想法,不,倒不如說他現在也還是這種想法。
秦風依舊沒有回頭,只是伸出一隻手,在左腿上拍了拍,說道:“受傷了,行動稍微有點不方便,其他沒什麼大礙。”
“哦……”周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那樣乾脆在秦風旁邊坐了下來。
一時無話,兩人間再次陷入沉默。遠處的詹心懿本就因爲距離過遠而聽不到兩人說話,而且因爲兩人都是背對着她所以看不到嘴巴有沒有在動,還以爲他們一直在聊,心想兩個大男人哪兒有那麼多話好說的。要是讓她知道實際上這兩個人在幾個小時裏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她肯定會覺得這是兩個神經病。
看着秦風的背影,周煌突然有種如果自己此時掏出搶來開一槍會有什麼結果的想法,有時候小說和漫畫裏說的很玄乎,什麼看似空門大開實際上毫無破綻之類的,但周煌是怎麼都看不出這算不算是有破綻的——他對自己就這麼放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煌才終於又開口道:“接下去你有什麼打算?”
“我?我就呆在這裏咯,懶得動了。”秦風回答道,“反正聽那傢伙指揮就是了。”
“那傢伙?你是指周渝?你怎麼會和周渝湊到一起去的?你們以前認識?”
“算是認識吧。倒是你又是怎麼會跑到這裏來的?你和他也認識?都姓周,親戚?”
“不,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是被別人介紹到這裏來的,這種地方,有個組織依靠可能會稍微好一點,現在你也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是這樣……對了,我之前遇到柳煜了。”
“柳煜?”周煌眼睛一亮,“他也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