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能感覺到，夏清陽掃過他頭頂那若有若無的視線。
他只能硬着頭皮翻開那本賬單。
與此同時，懷明真人也把各派的賬單，分給受押的各位長老。
那些長老看着手中名爲《議和書》，實爲贖金賬單的冊子，臉都綠了。
他奶奶滴，歸一派就差把他們四大派在這裏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記在上面了！
“萬炁神君，你別欺人太甚。”
事到如今，華焱神君覺得自己看明白了。
歸一派，或者說，萬炁神君壓根就沒想放了他們。她是想慢慢折磨他們這些人。
而且是先從提一些不可能實現的條件開始。
比如這一條，賠償六枚真火玄丹。
她直接說要他的命不就完了嗎？
所以既然知道自己也活不了了，華焱神君反倒提起了一些底氣——命都保不住了，好歹不能輸了罵陣。
“萬炁，我知道，你不滿我們幾派聯起手來給歸一派施壓。但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些邪術對修士的影響多大。很多邪術不止是在透支自己的性命，還是在禍害蒼生啊！我們各派教主，哪個不是千防萬防，就怕門下弟子誤入歧途，斷了仙緣。這次我們也不是有意趁你不在時上門，只是你一離開就是數百年，誰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難道我們這些教主、宗主，就眼睜睜看着邪修亂世嗎？”
華焱神君說這話，明顯就是沒把浩思真君這個掌門當回事。
他說着說着，把自己的情緒也給帶動起來了，說到激動處還咳嗽了兩聲，“……今日我把話撂在這，我華焱的性命你大可拿走，但天理昭昭，上天有眼，會還我一個公道，蒼生也會還我四大派一個公道。”
另外三大門派的長老聽見華焱神君這麼剛，也都打起了精神。
“對，我等無愧於心！”
“沾了邪術的修士本來就該死。你們歸一派包庇邪修，註定不可能成大道！”
“華焱神君，你今日若殺了我們，便正是印證了你派包庇邪修的事實！”
懷明真人聽到這些人的喊話，簡直氣樂了。
要不要臉啊，還拿道心和公論來壓人？
他想說出關於歸一派那個“邪修”的真相，然而浩思真君攔了他一下，示意他看夏清陽。
懷明真人偏頭一看，發現他們老祖氣定神閒，彷彿一點都沒被四大派這急着蓋帽子的無恥行爲激怒。
她靜靜等着這些人把嘴說幹了，然後纔開口：“說完了？說完看看手裏的議和書。”
華焱神君心想還沒聽明白嗎，總結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然而夏清陽的下一句話，令在場的華焱神君、衆長老齊齊變了臉色——
“最先答應的，減免五成議和費用，第二個減免三成，第三個減免一成。”
減免五成？
所有人的耳朵都動了動。
儘管嘴上立刻都說，這樣挑撥離間是沒有用的。但四大門派在場的領頭人，心裏都忍不住盤算起來。要是減免五成的話，這個條款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三枚真火玄丹也幾乎是扒光他的家底，但比起六枚來，一下子就顯得和緩了不少。
夏清陽將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
不過，這還沒完。
她攏在長袖下的手稍稍一動，瓷瓶內的什麼東西就無聲無息地飄了出去。
幾乎下一刻，所有感知敏銳的修士，就都如臨大敵。
“怎麼回事，這氣息……”懷明真人大駭。
他立刻追着那似有若無的氣息大步走過去，最終從四大派弟子堆兒裏，提兔崽子一樣提起一個身着青色長袍的弟子。
懷明真人：“你身上怎麼有邪修的氣息？！”
那弟子也懵了，連說我不是。
“看袍色，是問心門的弟子啊。”夏清陽雙手環抱，淡淡地問，“浩思，怎麼回事啊。”
浩思真君眼一眨，馬上默契道：“昨日有人妄圖逃跑，鬧了一些亂子。弟子們就設了不少陣法在此，約束他們。想來，是管教得有些過了。”
“看來是我歸一派的陣法有功，令混在四大派中的邪修被迫現身了啊。”夏清陽稍一挑眉，徑直看向問心門的長老，“敢問，能不能請問心門給我們一個說法呢？哦，對，你回答不了這個問題，按流程，我應該帶人直接殺到你問心門的地盤去‘討說法’。”
問心門的長老麻了。他大喝一聲，讓懷明真人把那弟子帶到他眼前來。他懷疑是夏清陽做了什麼手腳，陷害他問心門。
懷明真人看了夏清陽的臉色後，把那弟子推過去。
問心門長老抓過弟子，立馬一探氣脈，再一窺金丹——
怎麼可能？這沿着氣脈衝出來的煞氣，竟真真切切，而且如此霸道，險些衝進他的氣脈裏作亂。
華焱神君一看問心門長老的神情有異，頓時就變了臉。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很清楚，這事一開始就是問心門門主攛掇的他。難道是問心門賊喊捉賊？
既然如此，他如果第一個找夏清陽說和，順便將問心門給賣了，是不是這議和書上的賬目就還有得談？
不過華焱神君這個念頭沒動多久，接下來的發展就不受他的控制了。
只見懷明真人剛把那個問心門弟子拎了出去，隨即發現，不對，還是有問題。
而後，他竟然林林總總，又拎出了七八名弟子，各色衣袍的都有，隸屬四大門派。重點是，他們身上多多少少都沾有邪修的氣息。
這下華焱神君和各長老全傻眼了。
而被抓出來的弟子當然不會承認，都叫冤。他們的同門反應過來後，也紛紛拍門大喊，力證他們共同修煉，不可能是邪修。
“嗯，剛纔只是開個玩笑，我當然也相信，各門派素來清明正義，不會混入邪修。”夏清陽忽然一笑，“所以這定是邪修的一出毒計，妄圖誣陷各門派的弟子，令我們互相內鬥。”
夏清陽說完，衆人皆是一愣。
等一下，按這個邏輯，他們這次出人合圍歸一派，不就徹底師出無門了嗎？
但偏偏，誰都不能說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