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說蘇明會擊鼓,就任命蘇明爲鼓吏,然後大擺宴席,叫蘇明來擊鼓。
蘇明去了,去了以後就開始擊鼓,鼓敲得非常漂亮,所有人都被蘇明的鼓聲所感動。
而蘇明一邊擊鼓一邊走。
負責禮儀的官員就過來質問他:“蘇明,懂不懂規矩,你怎麼不換衣服就來了。”
鼔吏有專門的制服的。
蘇明說:“諾。”
然後,就開始脫衣服,脫得一絲不掛,赤身裸體地站在胡嵐面前,然後再拿起鼔吏的衣服來,一件又一件地穿上去。
穿好衣服之後,繼續擊鼓,面不改色心不跳,非常坦然。
這下卻把胡嵐弄得下不來臺了。
但是胡嵐畢竟是胡嵐。
胡嵐呵呵一笑:“諸位,這算什麼事嘛?”
他本來想羞辱一下蘇明,結果蘇明把他羞辱了。
“散會。”
這個事情江河看不下去了,因爲蘇明是江河推薦的,江河就跑去找蘇明說:“兄弟你怎麼這樣做事情呢?你想,胡公確實是愛才啊,他知道你是人才,我也推薦你這個人才,他是真心實意地想使用你這個人才的,你不要這樣嘛。”
蘇明說:“好好好,我去見他。”
江河聽了這個消息之後很高興,馬上報告胡嵐,說蘇明認錯了,又來見胡嵐。
胡嵐說:“好啊,只要他肯來,我也就不計較了,我在房裏等着。”
於是,胡嵐就吩咐門房,蘇明一來立刻就通報。
可是,等了老半天,胡嵐都沒有等到蘇明,等到胡嵐不耐煩的時候,蘇明來了。
蘇明穿了一件單布衣,頭上戴了一個布頭巾,手上拿了一根木棍,往胡嵐的門口一站,就開始罵。
誰都沒有想到,蘇明會這樣做。
這下子,胡嵐也實在是忍無可忍,跟江河說:“你看看,你推薦的是什麼人?你以爲我殺不了他?我殺他這個小子就跟殺只麻雀殺只老鼠也沒什麼區別。”
不過,胡嵐只是擺了擺手:“算了算了算了,叫他滾蛋。海澄不是也在招攬人才嗎?上海澄那裏去。”
於是,蘇明就被打發到海澄那裏去了。
海澄也知道蘇明是個人才,對蘇明也很客氣,蘇明也對海澄很客氣,但是過了沒多久,蘇明老毛病犯了。
他開始罵海澄。
海澄受不了,又打發到另一個人那裏去了,這個人對蘇明也很尊重,也很客氣,蘇明也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只是,老毛病又犯了,他又開始罵這個人。
有一次這個人大擺宴席,大會賓客,蘇明就口出狂言,這個人也喝了幾杯,就很生氣,說蘇明怎麼這麼說話,拉下去打板子。
蘇明就跳起來說:“你敢打我板子!”
又更加變本加厲地罵這個人了。
這個人是個大老粗,是軍閥,哪裏受得了這個,當下就說:“把他給我拖出去砍了。”
這個人周圍的人早就恨蘇明,一聽說這個人下了命令說要把蘇明拉出去砍了,立刻手忙腳亂地拉出去一刀就把蘇明砍了。
等到這個人的兒子得到消息騎馬趕過來救命的時候,人頭已經落地了。
恃才傲物,狂傲不羈的蘇明,幾經輾轉,最終慘死在野蠻軍閥的手裏。
蘇明這個人,其實是很想從政,很想做官的,並不是世人想象中的多麼清高。
他覺得他是一等一的人才,他可以治國平天下,蘇明迫不及待地就跳出來,要去新都求得一官半職。
在胡嵐剛剛把天子迎奉到新都的時候,蘇明就找上去了,陰懷一刺。
悄悄的懷裏揣張名片,準備遞給那些他認爲可以選擇的明主,但是這個人又目空一切,他誰都看不上,在新都轉了一圈之後,他發現沒有可以投靠的人。
沒有投靠的人,那麼你如果是一個真正清高的人,你就可以回去,躬耕於南陽。
但是他沒有。
他開始罵人。
這不叫傲骨,這是狂悖。
所以這樣一個人,他是不受歡迎的,當時所有的人都討厭他,他也討厭大家。
他被胡嵐趕到海澄那裏去的時候,新都的文人、名士,都到京郊去送他。
送他的時候,大家都約好,說蘇明這個人,一貫到處罵人,十分可恨,一會兒蘇明來了之後,大家都不起來。
於是等蘇明來了之後,那些送行的人,沒有一個人站起來理他。
然後蘇明就放聲大哭。
大家就奇怪了。
有人就問蘇明爲什麼哭,哭什麼。
他說:“唉,躺着的是屍體,坐着的是墳墓,我蘇明來到屍體和墳墓之間,能不放聲大哭嗎?”
所以,這種人,也不是胡嵐和海澄不喜歡他,而是大家都不喜歡他。
他對抗的,也不是當局、不是胡嵐,不是海澄,他對抗的是整個社會。
這是自絕於人民。
胡嵐也的確有該罵的地方。
他有功,也有罪,有罪的地方,也是可以罵的。
李如微道:“但是,蘇明罵了胡公,也不代表蘇明是英雄,要看他罵的是什麼。”
現在,蘇明死了,大家反而更高看他了,覺得他是清高的文人,有士人風骨。
與枔說:“有人說,他罵胡公,是因爲胡公篡國。”
李如微笑了:“可是,那個時候,根本沒有這件事啊。”
而且,言和沒有篡國。
言和自始至終,都是擁護朝廷,擁護國家的。
可是,蘇明也罵了言和。
李如微說:“我們倆……私下討論這個是不是不太好……”
與枔笑了笑:“沒事,我們知道就行了。”
有人說,蘇明罵胡嵐是因爲胡嵐有很多暴行,但是,海澄沒有暴行,蘇明爲什麼要罵海澄呢。
而且,胡嵐對海澄也算是夠意思的了,知道海澄要來,立刻就在家裏坐着等,禮賢下士如此,怎麼該罵?
與枔忍不住問李如微:“有人說,蘇明死的冤。你覺得呢?”
李如微說:“也冤,也不冤吧。冤的話,他雖然罵了很多人,但他罪不該死,但是不能說罵人就該死,至於不冤的話,因爲他多多少少有些咎由自取,他被胡嵐打發到海澄那裏,他對海澄是歌功頌德,不吝嗇溢美之詞,但是同時他又諷刺海澄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