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站了幾十號人,趙青峯就立在兩步開外的地方看向他們,眼裏滿是探究之意。

    溫酒嘴角抽了抽,她以前怎麼沒看出來:謝珩這廝戲這麼好?

    她想甩開謝珩的手沒甩成,只好硬生生擠出一抹笑來,“走吧。”

    謝玹和葉知秋還有江無暇三個走在他們身後,一衆侍女小廝們提着燈盞,隨行兩旁,過迴廊,出了王府大門。

    滿城燈火初上,街上行人如織,一見南寧王府的人出來,便自覺退到邊上,讓出道來。

    溫酒被謝珩牽着往前走,夜風有些涼,可她手心裏卻全是汗。

    街道兩旁掛着各色的燈盞,游魚走獸相映成趣,照的長街燈火如晝,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

    唯有眼前的少年明亮奪目,風華如斯,萬千燈火盡失色。

    她看着少年飛揚絕豔的側臉,不由得有些失神。

    從前她可以當謝珩還年少,不拘小節,可如今他把話說這樣清楚清白,看着她的時候眼中滿懷情意。

    小閻王把桀驁戾氣都全拋遠遠的,掩去一身殺氣,到她面前,便成了一笑傾人城的錦繡公子模樣。

    夜風徐徐撲面,把少年的紅髮帶吹得翩翩飛揚,若有似無的拂過溫酒臉頰,有些癢。

    溫酒停步,伸手撥了一下。

    不知怎麼的,身側的趙青峯忽然撞了過來,她連忙伸手扶了一把,還來得及開口詢問。

    便聽見低頭捂着腳腕的趙青峯低聲道:“飛花臺有埋伏,溫掌櫃千萬小心。”

    溫酒微愣,然後面色如常的把趙青峯扶起來,“公子沒事吧?”

    趙青峯看着她,眼裏寫滿了:信我!,說話卻依舊帶着笑,“無妨,人太多了,也不知被誰撞了一下。”

    左右開路的侍女都隔了幾步,街上行人這樣多,也分不清趙青峯是不是真的被人撞了。

    “無事便好。”溫酒剛要退開,便被十指相扣的少年拽了過去,整個身子被他攬在懷裏,莫名的有些熱。

    謝珩低聲同她道:“別理會他。”

    “可他說飛花臺有埋伏。”溫酒小聲道:“這個人……挺奇怪的。”

    她也只有這個時候不會推開他。

    謝珩低笑,“有什麼奇怪的?左右逢源,搖擺不定而已。”

    溫酒有些詫異的擡眸看他。

    她以爲自己已經見過千人千面,知曉這世間人心難測和險惡,可這少年,總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連旁邊的趙青峯同她說了什麼都沒聽清。

    不遠處的高臺上忽然拋下來一盞錦鯉燈,魚口銜着一顆明珠,儼然價值不菲的模樣。

    臺下衆人一擁而上哄搶,也不知那盞錦鯉盞是什麼做的,燈中火光漸盛,竟搖搖晃晃的漂浮上半空,臺下衆人跳起來也撈不到,只能眼看着那盞燈離他們越來越遠。

    這玩意新奇的很,溫酒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喜歡啊?”謝珩在她耳邊問道。

    還不等溫酒開口。

    少年已經忽然飛身而起,一躍便至半空,輕輕巧巧的將那盞錦鯉燈拿在手裏。

    夜幕如墨,滿天星辰璀璨,月華如水籠罩着皎皎玉樹般的少年。

    他一笑,滿街的閨閣千金和小姑娘們都失了魂魄。

    只這麼一瞬間。

    溫酒就聽見周圍許許多多的人在問:“這是哪家的公子?”

    “也不知成親了沒有。”

    “他拿這這盞燈要送給誰啊……”

    各種聲音重疊在一起,溫酒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謝珩這廝真是……不管什麼時候都這樣招眼,最頭疼的是,他還不知道自己有都招眼,一點也不知道收斂。

    “阿酒。”謝珩翩然落地,將錦鯉燈捧到她面前,低聲道:“今夜怕是沒空賞燈,你提一盞,應應景吧。”

    少年眸色如星,低頭,離她更近了一些,“誰的話都不要信,你只要知道我在你身邊,安心便是。”

    溫酒聞言,有一瞬間的失神。

    身後的謝玹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兩人身上,久久未動。

    “怎麼?你也想要燈啊?”葉知秋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小主上和她的小白臉,心想着都這個時候了,就由他們去吧。

    葉大當家擼袖子,特大方的問謝玹:“你喜歡那盞,我幫你搶過來!”

    謝玹側目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直接邁步往前去了。

    葉知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明白他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反省了一下,估計三絃是不喜歡她這麼粗魯。

    她追上去道:“不喜歡搶,我給你買也行啊!”

    ……

    飛花臺,背面臨湖,四周花草樹木茂盛,從前是雲州大多數夫妻的定親之地。

    南寧王趙立來了雲州之後,此處便成了王府屬地,再不許閒雜人等到此。

    溫酒一行人沿着湖邊緩步而行。

    月光下,湖面波光粼粼,水中圓月如盤,倒映着樹影燈花,無限風光。

    不遠處的飛花臺上,歌舞悠悠,光是侍女就好幾十人。

    趙立坐在首席,右邊坐着趙青鸞,左邊坐着一個寵妾,還有四五個兒子分坐兩旁的席位,再下邊一連串都是身着官服的雲州官僚。

    這場面和老皇帝在宮中宴會羣臣也差不了多少。

    若此時再有人同溫酒說雲州窮,她一定會讓那人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哪裏是雲州窮?

    只不過是底下百姓喫苦,全供了上頭這些人享樂。

    也不知道趙青鸞說了句什麼,惹得趙立開懷大笑,底下一衆人跟着笑,席間一片和樂。

    趙青峯上前,恭聲道:“父王,溫掌櫃和幾位到了。”

    衆人聞言齊齊看向了溫酒,和她身後的少年,誰也沒說話,連臉上的笑意都僵住了。

    歌舞也停下了下來,偌大的飛花臺一片靜謐。

    數不清的合歡花被風吹落,拂過衆人衣袖間,風聲淺淺。

    溫酒拂了拂衣袖,面不改色的行禮問安,“見過王爺。”

    謝珩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側,微微頷首。

    趙立臉上的橫肉抖了抖,笑道:“不必多禮,入座吧。”

    “謝王爺。”

    溫酒不知道趙立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面上波瀾不驚的帶着幾人一同在最後的席位落座。

    倒不是她想離得那麼遠,而是這席間只有這一處還空着。

    剛坐下。

    便聽見趙立道:“來人啊,給溫掌櫃上酒。”

    侍女們婷婷嫋嫋的到了案前,給溫酒幾人都滿上酒,嬌聲道:“請貴客飲酒。”

    溫酒端起酒杯,輕嗅,不由得眸色稍暗。

    在酒裏下毒,這麼不入流的手段都能使出來。

    趙立到底在琢磨什麼?

    在南寧王府的時候都沒毒死他們,偏偏要在這中秋佳節,是覺得叫上這麼多人一起看他們死,更有意思嗎?

    她擡眸,便看見不遠處的趙青峯遞給她一個“不要喝”的眼神。

    偏偏此時,身側謝珩已經將酒放到了脣邊,她一急,伸手便奪了下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