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一夜好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辰時。

    外頭一直下着雪,狂風吹得枯葉沙沙作響。

    她踹開被子,伸了個懶腰,眼睛都沒睜開,就喊了聲“金兒。”

    五指像是被什麼重物纏住了,擡不起來。

    溫酒微微皺眉,睜眼看去,卻發現眉眼絕豔的少年正坐在矮椅上,看着她,眸裏笑意流轉,“醒了?”

    “醒、醒了。”

    她頭有些暈,怎麼也想不起來,謝珩爲什麼會在她屋裏。

    看他這隨意的坐姿,還有這十指相扣的手……

    他好像也不是剛來。

    雪色天光從小軒窗透進來,將少年籠罩着,越發的面如美玉。

    “那什麼……”溫酒忽然有些結巴了,“你怎麼在這?”

    她昨天晚上只是喝了一點酒,沒幹什麼出格的事吧。

    兩輩子加在一起也沒醉過幾次,偏偏每回都醉的驚天動地,自個兒還記不清楚。

    她現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躺回去繼續睡還來得及麼?

    “你問我爲什麼在這?”謝珩嗓音裏也帶了笑,“溫掌櫃,你昨夜說喜歡我喜歡的要命,要即刻同我成親,拉着我不肯放,你忘了麼?”

    “什麼?!”

    溫酒差點從榻上蹦起來,滿臉的驚慌失措。

    她以前喝酒也就是調戲調戲美男,說些大話,罵兩聲“天下男子皆無用,不如金銀在我手”。

    昨夜……是瘋了麼?

    溫酒起的太急,額頭險些撞在牀柱上,謝珩連忙伸手替她擋了一下,眉眼含笑的把人摁回榻上,“你慢些,我還沒急成這樣。”

    “我……”

    溫酒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每次一慌,思緒就亂,越回想昨夜做了什麼,越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偏生這冤家還笑得這般惑人,更是頭腦發空。

    這可真是沒法子。

    她躺在榻上,忍不住拉過錦被擋住了半張臉,只留一雙杏眸,水光瀲灩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有些狐疑的問:“我真是……這樣說的?”

    她怎麼這麼不敢相信呢。

    “不是。”謝珩無奈的笑,頗有些遺憾道。

    溫酒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說這麼離譜的話。

    可她一口氣還松完。

    就聽見謝珩繼續道:“你沒說要同我成親,你只是把我拽進屋,然後往榻上一推,說:來,伺候的我高興了,要多少銀子都好說。”

    溫酒滿臉震驚:“這……我這……”

    謝珩這廝在誆她吧?

    可這話怎麼這麼像她會說的樣子?

    謝珩俯首,在她耳邊低聲問:“怎麼,睡醒了就不認賬?”

    少年溫熱的薄脣緊貼着她的耳垂,溫熱的氣息縈繞在頸邊,擾她心慌意亂,越發的凌亂了。

    溫酒索性整個人都縮進了錦被裏。

    蒼天可見。

    這是她活了兩輩子,頭一次被人逼成這樣。

    “你、你先出去!”

    連嗓音都顫的。

    “好了好了。”謝珩笑着,掀開她的錦被,“方纔那些是我做夢夢的,你什麼沒同我說,喝醉了只是撒嬌,讓我送你回屋睡。”

    “真的?”

    溫酒也不知道該不該信他了。

    這廝說的每一句話都似假還真,讓人琢磨不透。

    謝珩點點頭,“你想信哪個,哪個就是真的。”

    瞧把小財神嚇得。

    若是再多說兩句,八成要躲到牀底下去了。

    溫酒揉了揉發燙的臉頰,看着謝珩,極盡全力才壓住了心潮翻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你出去。”

    “好。”謝珩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摸摸頭,嚇不着,我的少夫人。”

    溫酒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心跳的有些快。

    也不知道大清早他這是折騰個什麼勁兒。

    不過……

    她似乎沒有心思去琢磨去別的事了。

    也沒功夫去怕什麼老皇帝或者太子瑞王。

    謝珩含笑轉身,走了出去,嗓音飛揚的喊了“金兒,進去伺候。”

    溫酒靠在榻上,看着遠近雪色連天。

    漫天飛雪飄飄揚揚,唯有少年驚豔明朗。

    過了片刻,金玉滿堂幾個進伺候她洗漱更衣。

    一個個欲言又止的,搞得溫酒有些彆扭。

    她忍不住道:“我昨晚什麼都沒做。”

    溫酒說完之後,才覺得自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金玉滿堂這十個侍女今個兒出奇的乖巧,連連點頭道:“我們都知道少夫人肯定什麼都沒做。”

    “想必大公子又是夜遊呢。”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否則大公子夜遊怎地不去別處,偏偏就來了少夫人這裏呢?”

    溫酒頓時無言以對。

    心道:你們可閉嘴吧。

    一個個的裝失憶,都忘了昨兒個伺候她在庭前飲酒,這會兒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她洗漱完,換了個身衣衫就外走。

    身後幾個侍女們小跑着跟上她,一邊讓她慢些,一邊轉開話題,努力的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齊齊在心裏嘆息:這年頭,做近身伺候的侍女可真是不容易。

    一連三天,溫酒都讓身邊這幾個小侍女忙的沒有空閒說廢話。

    連帶着她自己也沒功夫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凌雲山祈福祭天,是必然要去的。

    人生幾多風雨,何曾因人懼,就什麼都不發生了?

    怕也無用,想想有謝珩在,好像也沒有那麼害怕。

    有空,還不如多賺點銀子。

    畢竟……

    小閻王可不好養。

    去凌雲山的前一個晚上。

    謝珩在三更十分去了府裏的酒窖,入內沒幾步,就看見三公子坐在桌邊。

    搖曳的燭火,籠罩着少年的側臉,有些孤寂,有些冷然。

    “在這等爲兄?”謝珩走過去,順手拎來一罈酒,開了封就往酒碗裏倒。

    酒色映燭光,他含笑問道:“怎麼,你也想爲兄哄一鬨?”

    謝玹有些惱了,“謝珩!”

    “好好好,不開玩笑。”謝珩將酒碗往他跟前一送,面上的笑意也斂去了大半,“說正事,你大半夜的,在這等我想說什麼?”

    謝玹皺眉道:“你真打算讓阿酒去?你明知道此時凌雲山之行,趙智會狗急跳牆……”

    謝珩擡眸問道:“你以爲,這帝京城能比凌雲山安全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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